第976章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趙志兵抬頭又驚又喜：「紅兵？你不是走了？」

  緊接著就發現了不對：「你額頭是咋回事？」

  詹紅兵摸了摸額頭的紅腫，支吾道：「沒，沒事，不小心撞的。」

  隨便支應了兩句，詹紅兵便主動岔開了話題：「志兵，你來這裡是找我的嗎？哎，幸好我又過來了，否則豈不是讓你撲了個空？」

  詹紅兵自己都不在意，趙志兵也不可能追著問他是怎麼受傷的，便道：「聽說了點事，來找你聊聊，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詹紅兵一聽這話連忙雙手一起搖：「別別別，可不能再讓你破費了，你有什麼就直接說吧，能幫上的我一定幫，說起來我也找你有事呢。」

  詹紅兵心高氣傲。

  昨天是碰到老同學又喝了點酒才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但他就算喝醉了，第二天醒來對前一天醉酒時發生的事情也記得清清楚楚。

  他很清楚的記得他們昨天一頓飯，就吃掉了趙志兵十五塊錢。

  之後又麻煩趙志兵開放還另拿了錢讓人照顧他，加起來花費已經超過二十了。

  要不是實在囊中羞澀，他現在肯定當場拿錢還給趙志兵，絕不肯占老同學的一丁點便宜。

  問題是他沒錢。

  他返回這個小旅館，其實也是想找趙志兵。

  他和趙志兵就三年高中同學的情誼。

  大家上了高中後，除了幾個混日子的，每個人都是拼命的學習。

  很少有人會去問同學家里住哪兒，甚至也不怎麼會去同學家里串門。

  因此哪怕同學三年，詹紅兵只知道趙志兵家是外地搬來商都的，家裡條件應該不錯外，並不知道趙志兵家的具體情況和家庭住址。

  他想找趙志兵，就跟趙志兵想找他一樣，根本沒地兒找去。

  只能像對方一樣重來這個讓人尷尬的小旅館或者之前吃飯的小飯館轉轉，指望能碰上對方。

  倒沒想到趙志兵正好也有事找他。

  趙志兵有點好奇：「你也找我？你找我有啥事？」

  難道是借錢？

  趙志兵就開始盤算自己手裡有多少錢。

  他不亂花錢，高中之前還會餵弟弟妹妹花錢，自從上了大學，弟弟妹妹遠了，也不花他的錢了。

  入了部隊更是，有錢都沒地方花。

  他還是津貼和家裡的零花錢雙份工資，除了之前捐款的時候用小一些，還有一些買了點日用品，以及跟其他戰友一起給出任務受傷的戰友多捐了點營養費外，並沒有什麼大的花銷。

  因此手裡攢的錢還真不少，算下來已經有大幾萬了。

  他盤算著如果詹紅兵開口的話，他借多少不會刺傷詹紅兵的自尊心。

  大概幾千？

  再多詹紅兵就壓力太大了。

  詹紅兵左右看了看：「咱們去那邊說話。」

  他把趙志兵拉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路上，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我本來昨天就該給你的，可惜喝醉了，只能等今天……」

  趙志兵一呆：「這是啥？」

  他接過紙條一看，抬頭是單獨的『欠條』兩字。

  下面短短兩行字，內容大概就是詹紅兵欠了趙志兵十五塊錢，約定一年內還清之類的。

  趙志兵怎麼說也考上大學了，本身也更偏向理科。

  一看這個錢，就知道詹紅兵是把昨天那頓飯的三分之二的飯錢和後來給他開房間的錢都算進去了。

  趙志兵有些哭笑不得：「咱們同學之間吃頓飯而已，真不用這樣。」

  他抬手就要撕掉紙條，被詹紅兵攔住了：「別，一碼歸一碼，正因為是同學，才不好占你便宜。不然我成什麼人了？」

  「真不用這樣……」

  詹紅兵道：「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

  趙志兵一怔。

  詹紅兵苦笑道：「我今天接受了你這十五塊錢，明天就會去接受別人的二十塊錢，後天可能就會想辦法騙別人的五十塊錢，天長日久，為了得到錢，我，我怕我忘記怎麼努力忘記怎麼做一個正常人，我真的很怕自己為了錢會成為一個騙子一個乞丐一個癩子。」

  詹紅兵說的身體都開始微微發抖，顯然曾經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他努力抽了抽鼻子，不讓軟弱的淚水衝破眼眶落下，神情是肉眼可見的悵然：

  「作別的我是沒本事了，但我還想當個正常人。所以我打算回去就跟我媳婦兒坦白，明天開始，我就去工地上找個工作，現在市里到處都在蓋房子，哪裡都缺人，只要我肯努力，養活自己的妻兒還是沒問題的。畢竟我也沒比別人少胳膊缺腿的，而且我還年輕，別人四五十歲能做的，我才二十四，憑啥做不得？」

  現在來城裡蓋房子的，絕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農民工，為了賺錢隔著千萬里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賣苦力。

  農民工們因為是外來的，語言上也不是很通，基本都是住在工地的窩棚里，吃飯也是吃的工地的大食堂。

  好料沒有，整天就是蘿蔔白菜土豆混著雜糧麵條或者稀飯配著雜糧饅頭等等。

  也有一些地方的農民工比較講究吃，會隔三差五的吃點肉啥的，也不捨得吃太多，就是嘗個肉味兒。

  再加上蓋房子整天搞的灰撲撲髒兮兮的，看著就和乾淨整潔的城裡人不一樣。

  因此城裡人除了少數實在活不下去的，很少有人去工地上幹活的。

  哪怕工地上賺的錢也不算少呢，肯去工地搬磚和泥的也很少。

  詹紅兵都決定去搬磚了，可見是真的找不到其他出路了。

  其實他戶籍要是在農村還好，他怎麼著也上到了高中，雖然沒考上大學，可一貫成績優異，別的不說，就這個學歷，至少當個民辦教師是妥妥的。

  只要他肯努力，當幾年民辦教師轉正成為公辦教師也不是不可能。

  但城市裡不缺老師，農村缺老師，很多農村初中生就能當老師，詹紅兵這樣的只是沒考上大學的，別說小學初中了，憑他的才識，就算當個高中老師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詹紅兵自己想不到，再說既然生在城裡，又不用上山下鄉當知青，大家只有往城裡跑的，誰會閒著沒事兒跑去農村呢？

  趙志兵老家農村，還經常回去，也沒想起來這是一條出路。

  但詹紅兵的決心他看出來了，他訕訕的把欠條塞口袋裡：「那，那欠條我就收下了，還錢的事不用急，等你錢多了再還也不吃，反正我又不急著用。」

  「我之前還專門問我媽給你想了個轍兒，既然你已經有想法了，那就算了。」

  詹紅兵見他收下欠條，仿佛卸下了什麼重擔，順口問道：「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