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第五百九十三章

  季玉梅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門口跪下的這人是詹母，直到她開始說話她才認出來。

  自從離婚後，不對，應該說自從她被詹功成打斷腿住院之後，她這個一向和善的前婆婆就幾乎沒再出現過。

  以前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她還覺得自己婆媳關係還挺好，聽到有些女同志抱怨婆婆偏心啊拎不清啊惡毒啊什麼的還有些自得，可在醫院的日子，她才算是理解到什麼是真二八經的輕鬆。

  人家因為錢捧著你的時候，舒服固然是舒服了，絕對算不上舒心和輕鬆。

  身體上的舒服和心靈上的束縛那是兩碼事。

  現在她躺在床上不能動，王嬸子對她那是有好說好有歹說歹，有時候見她死不吭聲著急了還會點著她額頭罵她，對比在詹家的時候詹母一句重話都沒敢說過，看似舒服實則彆扭，現在雖然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人卻是快活的。

  以至於短短十來天而已，季玉梅竟然有點認不出詹母了。

  直到她那『噗通』一跪和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訴響起。季玉梅懵掉的腦子立刻清醒了，她犀利的盯著還跪在地上哭求的詹母。

  就在這時，同樣被奶奶的騷操作驚呆的詹媛媛回神。

  她乍一見到詹母，還以為奶奶是過意不去來看媽媽的，結果看到奶奶跪在地上的時候，小姑娘『轟』的一下大腦充血，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沒聽清楚奶奶說了些什麼，可她知道，但凡有人想不講理了，就會用跪下逼人這一招。

  她家隔壁有一家就是，兩個兒子，小兒子生不出孩子，大兒子生了三個孩子，他們的娘就是用下跪逼的大兒子和他媳婦兒同意把聰明伶俐的三兒子過繼給了弟弟。

  那個大兒媳婦兒氣的大病一場，據說還掉了個孩子。

  掉了個孩子是什麼意思，十五歲的小姑娘本能的抗拒聽到這類內容，但大致意思其實她明白，就是因為這件事他們家的小四沒有了。

  她奶當時還跟她感嘆兩個兒媳都不容易，當然，說那個老母親最不容易。

  可明明，他們家那個小兒子就是被當娘的寵壞了大冬天的非要跟人打賭下水身體凍壞了才沒有孩子的，這話的具體意思詹媛媛也不明白，都是聽她奶奶說的，卻本能的知道其實怪那個當娘的孩子給慣壞了。

  那時候詹媛媛屬於看熱鬧，也沒有深思，只覺得反正孩子還在家裡，只是換了個人叫爹媽而已，有什麼區別，哪裡就至於病倒了。

  可現在再看到奶奶跪下，小姑娘頓時炸了。

  立刻就理解了那家的大兒媳為什麼病了。

  小姑娘白著一張小臉『霍』的站起來一指詹母就想質問她到底想幹啥，被季玉梅發現眼疾手快的把她一把拉到床沿上坐下。

  季玉梅低聲喝道：「你想幹啥！」

  名聲還要不要了？

  詹媛媛氣的渾身發抖，眼淚珠子拼命往下掉，嘴唇直哆嗦：「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季玉梅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媽還在呢，輪不到你出頭！你給我安生呆著，敢出聲以後就別來醫院了！」

  詹媛媛又氣又急，無法理解媽媽的話，又不想以後不能來醫院照顧媽媽，氣的只能使勁兒摳床單。

  詹母一直『嘭嘭嘭』磕頭呢，沒聽到季玉梅的聲音，還以為季玉梅妥協了，當下哭的更起勁兒了：

  「玉梅啊，你不知道啊，功成在裡面過的好慘啊，吃不飽睡不好，還總是被別的人欺負，聽說，我聽說功成這次這事兒一不小心就會沒命啊，玉梅啊，你，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們好歹也夫妻了這麼多年，就算離婚了，你也不能讓媛媛沒了爸爸啊。沒爹的孩子多可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

  眼見著詹母要把季家那點事兒搬出來說，季玉梅立刻打斷了她的話：

  「你想讓我怎麼幫？」

  詹母心中一喜，她就知道玉梅心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功成沒命的。

  她直起身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季玉梅這才看清她相比以前變了好多。

  以前的詹母雖然也是這也捨不得那也捨不得，可季玉梅工資高，詹父工資也可以，兩個人加起來一百多快錢，哪怕會被詹功成揮霍掉相當一部分，剩下的也足夠老兩口和季玉梅母女過日子用。

  詹母那時候雖然也算小摳，可還挺講究的，堅決不肯塌了詹家的面子。

  雖然很多季玉梅帶回去的新衣服新布料之類都被她拿去送人做人情了，可她也不會傻到全送出去，還是給自家留了一部分的，她自己是堅決不穿補丁衣服的，也從來不許家裡人的衣服上有一個補丁。

  從衣服到褲子鞋子，別人家是補丁摞補丁，再不濟膝蓋屁.股蛋兒和腳尖都會有補丁，詹母呢，是一個補丁都沒有，連詹老漢褲子的屁.股和膝蓋上的補丁，那也不是破了補的補丁，那是為了房子磨破的太容易，直接新褲子的時候就給厚厚的縫上去的兩層。

  就連頭髮也是和季玉梅一樣的齊耳短髮，前面的頭髮也總是規規矩矩的抿在耳後，加上家裡吃的怎麼說也比別人家要好的多，兒子雖然混帳又不對著爹娘混帳，兒媳能掙錢，唯一的孫女雖然因為不是孫子有點遺憾可勝在長得漂亮性子也乖巧懂事，可以說事事順心的詹母實際上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挺多的，臉上的細紋都比人家常年勞累的三四十歲的女人臉上的細紋還少。

  走路的時候更是身板兒筆挺腳下生風，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比別人洪亮幾分。

  沒別的，就一個順心！

  可現在，詹母哪裡還有以前的光鮮亮麗？！

  她蓬頭垢面的，頭髮估計都沒梳亂蓬蓬的，臉也沒洗上面還塊灰，臉不復以前的圓潤，臉上的溝溝.壑壑也多了很多，雙目充滿血絲眼皮浮腫面容憔悴愁苦，衣服呢，季玉梅竟然判斷不出她幾天沒洗衣服了，衣服下擺破了個洞竟然也沒注意到，或者說注意到了也顧不上收拾。

  以前的詹母讓人一看就生活美滿幸福心生羨慕，現在的詹母，已經跟其他六十多歲的老年婦女一個樣了。

  季玉梅本以為自己看到這樣的詹母會有所觸動，可她驚訝的發現，在看到詹母變成這樣之後，自己居然心如止水，毫無波瀾，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哦，對。

  她們現在本來也是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