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五奶奶

  吃過飯，男人們在屋裡閒話，小孩子到處轟隆著玩，女人們洗涮鍋碗。

  這是難得的一個豐盛年，每個人都高興的很，聊起天來都是手舞足蹈的。

  男人們呢，基本都是讓趙鵬程說說他是怎麼考上大學的。

  等趙鵬程說都是余嬌嬌的功勞，余家的男人頓時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個個挺胸凸肚喜笑顏開。

  兩個嫂子都懷了身子，余媽也不是苛刻兒媳的人，有閨女幫忙，就把兩個兒媳都攆走了。

  雖然是溫水，可懷了孕的女人也不好一直蹲著了，怕影響肚子裡的孩子發育。

  快刷完鍋的時候，余媽總算想到一個合適的能幫襯余嬌嬌的人：「嬌嬌啊，你還記得你五奶奶不？」

  說是五奶奶，其實人家現在也才剛四十出頭，只是輩分大而已。

  這位五奶奶叫郭秀秀，據說以前是他們縣城一個郭姓地主老爺家的廚娘，灶上手藝很不賴。

  解放的時候主家逃跑，他們這些傭人作為被壓迫的一員也擁有了人身自由。

  郭秀秀雖然有了自由，卻也不知道能幹點啥，她是被賣到郭地主家陪著郭家小姐長大的丫鬟，連姓都是跟著郭家姓的郭，自己是哪裡人根本不記得，長到十二三歲頭上因為不愛說話不受小姐待見，就給安排到灶上當燒火丫頭了。

  誰知她干別的木呆呆的，可在做飯上卻很有天分，光憑看就把灶上廚娘的本事學的七七八八。

  偶然一次廚娘生病，她頂上做了一頓飯，很得郭家小姐喜歡，就被主家安排了專門學廚藝，要等著郭家小姐長大後出嫁的時候她也跟著陪嫁過去，到時候還負責給郭家小姐做飯。

  誰知郭家小姐婚期都訂好了還沒來得及結婚，全國解放了，她這個陪嫁丫頭也從傭人變成了平頭百姓了。

  郭家逃跑的倉促，郭秀秀不知道自己去哪兒，單身女子難免遇上些麻煩，正好被當時在縣裡給一個飯店當小二的五爺爺給救了，倆人就這樣成了夫妻。

  郭秀秀有了自己的小家心裡安穩了，誰知才安穩過了十來年，山上的野豬下山，五爺爺跟人一起去趕野豬，被野豬給撞翻，肋骨刺進肺里都還沒送到縣城醫院呢，人就咽氣了。

  當然，就憑那時候的醫療條件，就算送到醫院也不一定能救過來。

  留下了郭秀秀和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五爺爺其實也命不好，本身並沒有什麼親兄弟父母也早逝，這個排行五還是跟堂兄弟排的。

  郭秀秀有本事長的也不錯，人也溫柔大方還識字，還有見識，五爺爺去世後有不少人想給郭秀秀介紹對象來著，但郭秀秀一方面覺得孩子還小需要照顧，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和五爺爺感情好，總之她拒絕了所有說親的人，一個人憑著一手做飯的本事和肯拼肯干，硬是把孩子養活了。

  大鍋飯那幾年這位就是掌勺的呢，別看這位學的是小炒，做大鍋菜的本事也不賴。

  這位隨便做做就比村里只會水煮菜的婦女們做的有滋味兒好多了。

  郭秀秀的兩兒一女都不算大，兩個兒子早就娶了媳婦兒生了孩子，女兒也剛嫁人，兒媳婦兒也不是那種掐尖要強的人，很體諒郭秀秀這個婆婆的不容易。

  總之，他們家的婆媳關係相對來說是比較和諧的。

  余嬌嬌一聽五奶奶的大名，就想起了小時候吃過的五奶奶做的豬肉脯。

  那時候余嬌嬌才四五歲，冬天村里人上山圍獵打一下野豬防止野豬下山禍禍麥苗，打死的野豬就大家分了吃肉。

  別人家最多做個臘肉煙燻肉，不會做的乾脆就直接抹大量的鹽做鹹肉，這樣能保存好久。

  只有郭秀秀，會選一斤半斤的瘦肉做成豬肉脯。

  現代人很多喜歡吃野豬肉，那都是野豬和家豬交配過後改良了的野豬，嚴格來說是雜交品種，根本不是真正的野豬肉。

  小說里電影電視裡經常有主角吃野豬肉，事實上真野豬肉騷味兒大的很，只不過因為沒挑揀的餘地，所以大家才不介意這股腥臊味兒，

  可郭秀秀做出來的豬肉脯也不知道是怎麼處理的，幾乎把裡面的腥臊味兒都給除乾淨了，肉質比一般家豬更緊實，吃到嘴裡更香也更磨牙。

  ——郭秀秀做出來就是讓自家孩子磨牙來著。

  余嬌嬌曾經有幸分到手指肚那麼薄薄一片，從此這個味道就常記心中了。

  可惜豬肉不好得，豬肉脯的各種配料也不好得，余嬌嬌就吃過那麼一次就再也沒吃過。

  廢話麼，兩斤鮮豬肉最多也就能做出來一斤多一點點的豬肉，自家孩子都捨不得吃，更不捨得給別人家孩子了，余嬌嬌那次能嘗到一小片真的是人家郭秀秀看她長的可愛占大便宜了。

  本來這段記憶以及被余嬌嬌封在了記憶里，結果余媽一提五奶奶，余嬌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記憶中香甜味美豬肉脯。

  咕嘟。

  余嬌嬌吞了口口水，眼睛放光，說話都有點含糊了：「那，那五奶奶願意嗎？」

  余媽道：「你給錢呢，你五奶奶肯定沒有不樂意的，在家給兒子看孩子還沒錢，再說了，咳咳，你五奶奶不是蠻喜歡你的？我去問問，你啥時候開學？別耽誤了你開學時間。」

  郭秀秀娶的兩個兒媳都不錯，可再不錯，也不代表沒矛盾。

  郭秀秀一個女人在這個年代能把三個孩子都給好好的拉扯大已經是很本事了，想再給每個孩子蓋座房子，那基本不可能。

  兩個兒媳對郭秀秀其實還挺孝順的，但再孝順，說到房子的時候也總少不了埋怨。

  老余家的房子是帶左右廂房的，哪怕有兩個兒子在家呢，也暫時能住開。

  五奶奶家房子則不是。

  五爺爺去世那年他們才剛起的新房子，因為手頭錢不夠，就只起了堂屋和東屋，南屋西屋的位置沒足夠的土坯石條，只好暫時用木頭草簾搭起來暫時當做灶房和豬圈雞窩啥的。

  等五爺爺去世後，這剩下的半拉院子也沒蓋起來。

  後來兩個兒子長大倒是能蓋房子了，但養了這麼多年雞，臭的誰都不想住不說，大家也更嚮往磚房。

  這不，儘管一家子努力維持關係，私底下因為房子的事情還是搞的很不愉快。

  余媽就聽到好幾次這位小五嬸兒埋怨自己沒本事。

  現在自己沒法去照顧女兒，她就想起了這位。

  她女兒給錢呢。

  五嬸兒人不錯，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再說了，她還有一點不想讓人知道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