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夜幕之下(大章)

  不，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十分天真，被短暫的和平所蒙蔽。

  不，應該是他從沒有擺脫過去的自己，不融於江湖的獨特穿越者思維。

  不，其實李修賢一早就知道，只有堅持著他這不切實際的天真，才有一絲希望達到他心中所願望的彼岸。

  苦苦追尋的武林正邪和諧，不可能成功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這麼多耳朵聽著，他親口承認了暗殺皇帝，假仁假義的他。

  人無信而不立，尤其這個武林，十分重視江湖信譽，他為了北堂雪的這個謊，將他的後路斷了。

  李修賢又訕然一笑：「人算不如天算，或許這就是命啊。」

  嚯，他揮舞著沉霜刀，殺意凝起，自言自語道：「知神者敬神，知我者明我，我也不需要跟你們解釋什麼，從今天之後，我們就各憑本事吧。」

  「放箭！」隨著俞將軍一聲令下，前方的士兵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向著李修賢射來。

  嗡，沉霜刀重歸主人之手，受到了來自李修賢的內力灌注，發出刀聲，但是這個時候的李修賢，卻是跟剛重生時的他不同了。

  他已經跟燕江南學習霸刀一段時間了，御刀的姿態也像模像樣，就突出一個字，霸道。

  澎湃如江海大潮的刀氣，硬生生將面前的箭雨給吹翻，刀刃勁風吹拂得前方眾將士身體難以站穩，戰馬驚慌失措。

  「吼」突然，在士兵的背後，一直在徐州城生兒育女的狂暴大熊貓，從後面突了進來，凶萌的賣相，卻在橫衝直撞，要是被它萌相外表吸引了，那就糟糕了，阿寶的衝擊力可不是蓋的，正面碰撞，直接被撞飛。

  而阿寶的突然出現，也擾亂了朝廷的排兵布陣。

  李修賢見狀，逮著了破綻，背著北堂雪，不退反進，向著西面空出來的方向突圍。

  李修賢默不作聲，在人群中左衝右突，沉霜刀一掃而過，妖邪的刀氣透體而入，一眾士兵倒地慘嚎，並不是被李修賢滅殺，而是被邪刀沉霜的鋪面戾氣感染，士氣驟然低落。

  「套火索，上火網。」戚將軍一聲令下，一片將士輪著一條條火焰索和細鐵網朝著李修賢而來。

  「吼！」阿寶依舊在橫衝直撞，面對著迎面而來的火燒網，立刻就被包住，火焰炙燒了它的皮毛，阿寶立刻嗷嗚、嗷嗚的哀嚎。

  說時遲，那時快，斜刺裏白玉純跟張慕雪趕到，兩人看到城門口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場面也都是沉默不語，掌風掀動，莫大掌力，將官兵拍傷，解救阿寶。

  兩女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但是看到如此多人身死，也有了惻隱之心，不想再動手殺人。

  「轟！」

  背後，三台已經重新調整了方向的佛朗機炮轟然打出，在這混亂吵雜的環境中，戚將軍選擇了一個極好的時機，那就是李修賢背對著三門火炮的時候。

  李修賢背後可不長眼睛，這火炮瞄得挺准，眼看就要追上李修賢的了。

  「幫主，小心背後。」

  「殿主大人，小心背後！」

  白玉純和張慕雪見狀，立刻出聲提醒，白玉純撲了個空，倒是張慕雪衣裙一擺，玉足飛踢，將最後一個大鐵球給踢飛。

  可是還有兩個衝著李修賢的後背而去。

  嗖，突然間，側旁又衝出一個人，不就是笑面神僧嗎？

  渡波掄起禪杖頂端，對著最近的一個大鐵球打去，嗡的一聲，第二門打炮打過來的鐵球被打飛了。

  他居然出手相助？

  但其實，他肩扛著渡厄神僧，是借著李修賢的勢，也要向西逃跑，因為城內有大批武林人士，以及一些官兵，突圍很容易被箭矢誤傷以及被武林高手追上。

  而背後的巨響也讓李修賢驚覺，他立刻轉過身來，那轟過來的大鐵球卻已經到了面前，叫他連反應的時間沒有。

  就是明明看到了大炮的鐵球就要打中他的身體裡，明明知道要躲開了，可實實在在的身體跟不上大腦，來不及閃避了。

  「成了！」背後，看到這一幕的皇帝嘴角一揚，狠聲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去陰曹地府里找你父親哭訴你的失敗吧！」

  可是，意外又起，自東城門而來，一把快如星辰，流水碧波的劍鋒，在這月夜下一閃而過。

  咻！

  鏘，劍身插入大鐵球之中，並將其打落在地，距離李修賢胸膛半寸的時候，被打落了你敢信？

  然而，這就是鐵一般的事實？

  這是誰來了？李修賢十分意外，莫不是凌薇雪？可是她似乎已經陷入了迷茫，而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眾人也是驚訝，這一招飛劍揚擊，何等的精準？而能憑藉飛劍打落大炮，何等的功力？

  東城門中，眾人驀然發現，一個略顯滄桑的文雅俠士，目光堅定，每走一步，每個人的心窩仿佛受了一捶，是他？是他！居然是他？

  獨孤劍。

  獨孤劍走一步，其實已經飄出十步之外，速度快如鬼魅，這是他所修煉的輕功，縮地成寸，十分神妙。

  片刻間，他就走到飛劍旁邊，提手一拔，將劍握在手中。

  這時，李修賢才發現，那是止水劍。

  顯然，獨孤劍趁著王長禮昏迷，偷走了止水劍，他這是在想什麼？

  獨孤劍掃了一眼李修賢，淡淡的說道：「走吧。」

  「你……」李修賢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獨孤劍應道：「其實若雪師妹並沒有為了想要回止水劍，而受制於你，對吧？這種事，稍微聽一下江湖人士的閒話碎語，我就一清二楚了，沒錯吧？劍佛。」

  「……」李修賢其實也早就想到，當初那麼拙劣的謊言，獨孤劍很快就會清楚，那只是激將法，不讓獨孤劍繼續沉淪，重新做人的小把戲。

  「你這樣，會讓你回不到過去的。」李修賢說道。

  獨孤劍悽然一笑，握緊了手中的止水劍，道：「從我被魔音閣控制，殺了師尊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到過去了。但你的激將法讓我想起了，師尊畢生的追求，那就是武林的和平，我們練武之人走在這江湖上，不用再擔心會突然殺出一票魔教惡徒，而有性命之憂。從今之後，這也將是我追求的目標，魔道不淨，誓不收劍。」

  說著，獨孤劍回頭望了一眼他，又看了看停在不遠處的渡波，道：「走吧，張仙和魔教八派的人，還等待你受傷，而伺機偷襲呢。還有那個和尚，背著的人難道是渡厄大師？渡厄大師不是死了嗎？」

  「多謝。」李修賢沒有給獨孤劍解答，他匯合了追上來的阿寶、張慕雪、白玉純，四人迅速離開。

  咻咻咻，而再後面落下的恐怖箭雨。

  獨孤劍漠然的抬起頭，突然，他動了，雙腳一踏，凌空飛起，手中止水劍在內力的灌注下，水波蕩漾，在那一瞬間，只聽他輕聲低喃：「絕世劍，淨月。」

  嚯！

  眾人只見在獨孤劍飄起的一瞬間，止水劍化出一個齊天半月弧，這是由水氣所化的半月湖，仿佛在半空拉出了半月弧的水幕，所有箭矢落下的時候，都被這一半月弧擋住了。

  那密集的箭矢，還落不下來！這一劍，看得現場的官兵和皇帝目瞪口呆，這就是王塵的絕世劍法嗎？根本看不透。

  獨孤劍輕盈落地，手持止水劍，傲然面對所有人，輕聲細語的低喃：「道啟九重問蒼天，玄修一劍斬玄黃，今來萬法問擎蒼，落盡凡間劍滄桑。」

  而此時，李修賢一行人，已經絕塵而去，連那渡波也默不作聲，背著渡厄神僧消失在黑夜中。

  張仙等人因為計劃失敗，也消失不見了。

  徐州城，迎來了它的落幕。

  今夜，所有人都是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