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問心有愧

  修此道有極高的條件，並且也只有太上教教主才有資格修習。

  天問是集大成者，但也只是大成，還未圓滿。

  是因這絕學在數年的傳承中而有了缺失。

  天問知道最後的缺失就在太上遺蹟，也就是天山之上的那間石室。

  當初他帶著王康去天山，就是為了能夠得到完整的太上忘情道。

  王康打開了密室，然而裡面什麼都沒有，他的希望破滅了，這使得天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從那之後，他就有些變了，只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修者修心。

  被王康這番話刺激，他的心被破了，他的信念有所動搖。

  這就如同一個大儒，他研究了畢生的學問，有自己一直都信奉的道！

  可某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研究的是錯的，這當然會對自己有極大的影響。

  心不堅，意不正，就會出大問題！

  天問就是這樣。

  他畢生的信念就是為了重振太上，準確的說是為民！

  太上教的理念認為，這個世上混亂的根源是大陸上的各個國家，因為有國家，就會有統治者，這就存在了不平等，存在了壓迫。

  並且這些國家相互征伐，平民百姓受到了無辜的災難。

  這就有了很多苦難的人。

  所以他們提倡，無為而治。

  不需要有統治者，更不需要有國家！

  這雖然是錯的，但卻是大義！

  而現在王康卻說，他是為了自己。

  這就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天問沒有說話，在王康看來，他是啞口無言。

  實則，他在經歷著一場大難。

  他在問心。

  常言問心無愧，身正影直，不懼鬼神。

  這其實就是一種問心。

  而對天問來說，更是重要。

  因為他修的就是心。

  若是真的懷疑否定了自己，他也會因此而心緒大損，一蹶不振！

  就是王康恐怕也沒有想到，自己說了幾語，能有這麼大的作用。

  天問是大陸第一強者，別人很難打敗他，只有他自己才能擊敗自己。

  無疑，這是擊敗天問最近的一次，只是王康並不知情，他還在疑惑，天問怎麼呆住了？

  「我真是為了自己嗎？」

  「不，我是為了太上教！」

  「我是教主，我要重現太上榮光！」

  「這世間有著太多苦難的人，他們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人為什麼要分三六九等？」

  「無為而治，太上獨尊！」

  天問在心裡默想著，不斷的在拷問自己的心，在堅定著他的信念，讓自己的堅持不動搖。

  可就在這時，王康的話適時迴蕩在腦海。

  「你一直都在追求公平，可你卻把自己的執念強加到別人的身上，這公平嗎？」

  「無塵無心無情，便是無欲無求，既然如此又何必光復太上，這本身就是一種欲望，你難道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你所利用的不過是世人的無知愚昧！」

  「什麼無為而治，太上獨尊，不過是你冠冕堂皇的藉口，你想要的並非是太上獨尊，而是你……獨尊！」

  「噗！」

  天問突然一口血噴吐了出來，落至地面，在皚皚白雪的襯托下，仿佛是一朵血紅的花，是那麼的刺眼！

  而他的氣息也在一瞬間衰落了下來。

  原本傲然，此刻頹廢。

  他的身子也在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是因為冷！

  是了！

  現在天空飄著雪花，寒意正濃，而他穿著單薄的粗布麻衣，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冷。

  天問顯然不是正常人，所以他穿成這樣，都無動於衷。

  可那是之前，現在他開始感覺到冷了。

  很快的雙臂抱在了一起，身體蜷縮著，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這是什麼情況？

  王康猛然一怔。

  怎麼還吐血了？

  難道他還真的被自己一番刺激而受打擊了？

  不應該啊！

  若是以前的夏顏淳倒是有可能，可天問決然不會，他可是大陸第一強者！

  他的心性該有多麼的強大！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被自己破壞了！

  王康能夠理解。

  當初他的外公蘇定方一直信奉的性惡論的學說。

  後來被自己一番辯駁，便深受打擊，他的學問動搖了。

  現在應該就是這樣的情況。

  王康看著面前的天問，雖然他的樣貌未變，但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這個時候，他有把握能夠將其殺死！

  王康握住了劍柄，這是絕佳的機會，他不能放過……

  而在此刻。

  天問也在經歷著痛苦，他問心有愧！

  他堅持了畢生的信念崩塌了，因而心緒受損，修為受到極大影響！

  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王康說的一句句話。

  「你想要的並非是太上獨尊，而是你……獨尊！」

  驀然間，天問怔住了！

  「就算是我獨尊，那又如何！」

  「我要……獨尊！」

  天問內心發出了一道大喊，既然問心有愧，那便所幸就更加徹底！

  不管是從哪一個出發點開始，只要能夠正視自己的內心，堅持自己的道，那便是沒錯的！

  「太上獨尊，便是我獨尊！」

  天問悟了，在一瞬間他的內心更加堅定了！

  他終於正視了自己。

  所以王康的那些話對他不是拷問，因為他就是這樣的。

  他的一切異狀，瞬間消失，他蜷縮的身體漸漸舒展恢復如常！

  只是他原本身上那種雲淡風輕似融於自然的氣質消失了。

  以前是沒有人氣。

  而現在便是多了世俗之氣。

  同時，還夾雜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戾氣！

  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王康。

  而此刻。

  王康正欲拔劍，卻感覺到了一陣透骨的寒意，讓他停止了動作。

  他恢復了！

  不！

  他徹底改變了！

  王康瞳孔緊縮了起來。

  「你應該慶幸你沒有拔劍，不然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天問語氣冰冷。

  「你很厲害，你差一點破了我的心，說起來你可能不會相信，這是我感覺自己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天問開口道:「不過我也應該感謝你，正是因為你，我才能重新認識自己，我沒有堅持本心，但我又堅持了本心，你說的沒錯，不是太上獨尊，而是我獨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