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堪比宿醉

  蘇千歌有一瞬間的錯愕，快步向後退了兩步，旋即看見對方手腕上的紅痕，算是平復了些許心情。

  轉了轉手腕，獄卒看向蘇千歌，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想賄賂大人，是吧？」

  蘇千歌沒言語，但是眼神已經暴露了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了。

  「聽誰說的？」說著獄卒眼神試探性的看向蘇千歌伸手蜷縮的婦人，指了指「她？」

  說著，獄卒顫抖著肩膀笑了起來。

  「你以為她懂什麼？她就是個腦子有病的老瘋子，你還真當她是什麼好人啊？她說的話你也能信？」

  說完獄卒收回笑容，湊近了對蘇千歌道。

  「看你快死了，我也不瞞著你，你這事兒其實很簡單，不是我不讓你賄賂老爺，是賄賂了也沒用，你有錢，可有人不止是有錢，人財兩空，多慘？給你爹娘留點兒骨灰錢吧。」

  獄卒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蘇千歌看著獄卒離開的背影，整個人手腳冰涼，血液逆流。

  身後的婦人開口輕聲叫了蘇千歌一聲。

  「小姑娘。」

  蘇千歌僵硬的轉過身去看婦人，像是被一尊會呼吸的蠟像。

  婦人看蘇千歌悲傷的模樣不由的嘆了口氣。

  「天可憐見的，你才多大啊，怎麼就……」

  充耳不聞婦人的話，蘇千歌轉身，回到自己的草蓆上，安安靜靜的坐著。

  蘇千歌自認是個普通人，也就是來了這個世界，有了意念廚房的幫助，所以看起來像個掛逼。

  但是她真是個普通人啊！

  她活了兩輩子都是良民，之前最多是見過衙門的大堂。

  現在好了，厲害死了，不僅入了監獄，還要被斬首了，蘇千歌想想就覺得好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那哭笑不得的模樣看的旁邊的婦人以為她羊癲瘋了，站起來就要喊獄卒。

  蘇千歌急忙揮手，一邊揮手一邊苦笑不得。

  「我沒事兒，真的，我就是覺得特……特彆扭，不值。」

  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蘇千歌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腦子裡不停的像是過電影一樣，將所有的事情一遍一遍的過著。

  過到天黑，蘇千歌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已經夜深了，再過兩個時辰也就天亮了。

  天亮了就死了。

  那還想什麼案子？反正都要死了。

  蘇千歌看了一眼手上的意念廚房手鐲，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覺的婦人，從手鐲裡面掏出一包奶糖和一包之前自己做的薯片和加了橙子濃縮汁的氣泡水。

  做個飽死鬼吧。

  大把大把的抓薯片，大把大把的抓奶糖往嘴裡塞，最後再灌一口氣泡水。

  重重的打了個嗝兒，蘇千歌望著天上的月亮。

  這面死了會不會就回家了呢？還是變成孤魂野鬼？蘇千歌想不出來，但是無論哪一種，都快了。

  吃完東西，蘇千歌收拾好垃圾打包扔到意念廚房的垃圾桶裡面。

  天亮了，眼看著還有三刻就到辰時了，獄卒過來提蘇千歌。

  荊州的開春還冷著，蘇千歌被人帶著出了監牢，通過窄窄的甬道，往外看，不知道為什麼似乎看見了路的勁頭站著一個長身玉立的公子。

  是薛宸嗎？

  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蘇千歌便輕嗤了一聲嘲笑自己。

  薛宸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薛宸現在應該在都城的。

  幾個獄卒帶著蘇千歌走出監獄的甬道，那公子居然真的離蘇千歌越來越近了，蘇千歌難以置信，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個太過真實的海市蜃樓。

  直到蘇千歌走到那背影的身後，她清晰的看見了那衣服上的紋路。

  是真的。蘇千歌抬手想要去碰一碰那衣服，想去觸摸一下真實。

  可還不等她的手碰到那件藏藍色的袍子，她就被身邊的獄卒將手給收了回來。

  面前的人似乎也被蘇千歌驚動了，轉過身來。

  蘇千歌滿懷希望的抬起頭，看到的卻不是薛宸，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男子的長相還配不上「陌上人如玉」的話，是很容易讓人忘記的長相，但是男子眉心的一顆痣蘇千歌記得，甚至印象很深。

  是那天在客棧呵斥胖五的就是這位趙公子。

  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蘇千歌不明白，可能是一晚上沒睡，腦子轉動有些遲緩的關係。

  任憑蘇千歌怎麼想，皺著眉頭去思索，也想不出她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蘇千歌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見趙公子低頭看了她一眼。

  然後對身邊的兩個獄卒說，「從側門走吧，縣令大人說從側門走。」

  兩個獄卒聞言猶豫了一下，「側門嗎？可平常都是走後門的啊……」

  趙公子有些慍怒，「我說的話你們還不相信嗎？」

  兩個獄卒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帶著蘇千歌往側門走了過去。

  蘇千歌被兩人帶著往前走，視線卻不由的轉頭看向那位趙公子，發現對方並沒有在原地久留，而是轉身快步離開了。

  為什麼他的腳步看起來那麼慌張？

  蘇千歌想著要不下次不熬夜了，這樣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滿腦子漿糊了。

  可是蘇千歌再一想，好像沒有下次了。

  閉上腫脹的眼睛，蘇千歌被兩個獄卒拖向門外。

  趙公子藏藍色的身影像是一道拂塵快速的拖到了衙門大堂後面，看著大堂內站著的人，小心翼翼的躲避了起來，觀察著裡面的情形。

  廳堂內身著朱紅色袍子的男子束著黑色的髮髻背對著後堂，男子面前的是正在擦著自己滿頭汗水的高天寶。

  「大人，下官真是沒想到那位是您的友人……問題是，她真的殺人了，下官才會判她有罪的。」

  「你看見了？」

  「大人，您這就有點兒較真了，她殺人的事情下官怎麼可能看見呢？」高天寶一攤手，十分無奈。

  「那是有人看見了？」

  「這……也沒有。」高天寶擦擦額頭上的汗珠，「但是大人，本案除了她沒有別的嫌疑人了，出事兒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

  男子聞言輕笑了一聲，沒言語。

  男子沒言語，可他身邊另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卻開口道，「高縣令，事情要查清楚了，尤其是案件，你不查清楚，萬一錯怪了好人怎麼辦？」

  「可是，知府大人……」

  「好了，不要說了，你剛才叫去找人的人呢？」

  趙公子聞言立刻弄亂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快步走進大堂，氣喘吁吁。

  「實在抱歉，二位大人，我去的時候獄卒已經將人帶走了，我，我沒攔到。」

  高天寶聞言看向趙公子，眼神複雜。

  知府轉過身看向趙公子，「沒追到？怎麼會！」

  說完知府便轉身看向身邊身著朱紅色袍子的男子，除了薛宸還會是誰。

  朱紅色的袍子襯得他劍眉星目更加英氣，此刻的薛宸表情十分嚴峻，聽聞趙公子的話，緩緩的轉過頭。

  「沒攔到？」

  那語氣說不上是質疑，還是單純的問句。

  聽起來很平淡，但總是透著一股讓人從骨子裡就很不適應的感覺。

  趙公子沒忍住打了個冷顫，點點頭，「實在抱歉，大人，是小的的問題，小民知錯。」

  「只是沒追到而已，為何認錯？」

  薛宸說的很柔和，可趙公子卻難以避免的打了個冷顫。

  「是……是小民耽誤了大人的時間，小民沒攔住，您的友人很……很可能便因此砍頭了。」

  逼得人自己認錯，然後呢？

  薛宸還想做什麼？知府和高天寶都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薛宸和趙公子之間的對話。

  只見薛宸微不可見的勾了勾唇，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

  「沒關係，只是你沒追到而已。」

  隨後薛宸便轉過身去，不去看趙公子了。

  三人聞言均是一愣，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相信。

  難不成薛宸真的提前找人去管道上截人？這可是大忌啊！

  幾個人剛在心裡嘀咕著這件事兒，就看見門口出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三乖和蘇千歌。

  蘇千歌看起來很迷糊的樣子，像是失血過多。

  幾個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氣，若是蘇千歌真的失血過多，眼前這位可能就不會這麼簡單地笑眯眯質問別人了吧？

  可是三乖把蘇千歌扛著手臂帶過來的時候，幾個人繞著蘇千歌看了一圈兒，發現蘇千歌身上沒有半點傷口，可人仍舊是迷糊的。

  站定在原地，蘇千歌還問三乖。

  「為什麼我們要回來？怎麼不跑？」

  高天寶聞言心下冷然，還挺賊心不死的！

  趙公子的站在所有人身後臉色泛白，蘇千歌剛剛聽見了他講話，如果蘇千歌徹底清醒過來，薛宸就會知道。

  可是蘇千歌怎麼變得不清醒的，又怎麼能清醒都沒人清楚。

  薛宸看著蘇千歌被三乖攙扶進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鬆了一口氣，可是很快，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探頭聞了聞蘇千歌的身子，沒有酒味兒，難不成是被灌了什麼迷魂藥？

  薛宸剛轉頭看向高天寶，高天寶便立刻擺手否認，「大人，下官可是什麼都沒做，下官對待犯人從來不苛責也不嚴刑逼供的！」

  蘇千歌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高天寶，迷迷糊糊扔了一句，「放屁。」

  她說的有氣無力，倒是有點兒像在用嘴放屁的感覺。

  三乖看著薛宸，剛想開口說要不把蘇千歌找個地方安置休息一下，就看見蘇千歌抬起頭看向了薛宸。

  二人四目相對，曬時間周圍的顏色都黯淡了。

  蘇千歌點著薛宸，笑嘻嘻道，「我眼花了，對吧？你是趙公子，可你剛才還穿個藏青色的袍子，怎麼又換成紅的了？倒……倒還挺好看！」

  薛宸聞言一皺眉。

  至於薛宸身後的趙公子現如今已經手腳冰涼血液逆流，十分想找個地方逃離了。

  熬夜比宿醉還厲害的蘇掌柜還在對著「趙公子」搖搖晃晃指指點點。

  就看見對面的「趙公子」伸手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低頭看著她，片刻沉聲道，「你又吃炸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