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71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幾日也沒入輝月城，只在酤城外圍將周邊敵人的戰力都摸得差不多了，才在十月初，帶著軍學院學生來到了輝月城。

  這段時間，敵人也出奇地安靜。

  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酤城內，沒有其他任何動作。

  輝月城的守城將士們見到商夏的旗幟在城門外飛揚時，一個個精神振奮。

  城門大開，一個身穿火紅衣服的女將軍騎馬出來迎接。

  傅晨薇早已在城樓上看到了商夏，此時到了商夏面前，雙眸都在閃閃發亮。

  下一刻，傅晨薇的眼神暗淡下來：「商院長，總算是把您給盼來了，我們沒能守好酤城……」

  顯然，傅晨薇認為酤城失守，就是他們沒守好城池。

  她已經做好了受到責罰的準備。

  商夏卻是沒說什麼，只擺擺手，問道：「傅榮大將軍呢？」

  提到自己的父親，傅晨薇頓時神色擔憂，說道：「父親受了箭傷，不便出行，就讓我來迎接商院長。」

  這場大戰已是一月之前的事情了。

  傅榮如今還不方便出行，那就是傷得十分嚴重了，多半是傷及了肺腑。

  「我去看看。」商夏直接就讓傅晨薇引著她往傅榮的住處走去。

  傅榮住在距離城樓很近的一處宅子，這座宅子裡種著幾棵千年老樹，環境十分清幽。

  院子裡落葉紛紛，在秋風中翻滾，涼爽的天氣讓人感覺到一陣陣舒適，卻也夾雜著些微的寒氣。

  傅榮一見到商夏，就連忙站起身來，還未入冬，他已披了厚厚的狐裘。

  商夏大步走過去，示意他坐下。

  「傅大將軍身上的傷怎麼樣了？」商夏親切地問道。

  「勞煩商夏姑娘掛記，我沒事。」傅榮苦笑一聲，眼裡滿是遺憾，這場大仗讓這位馳騁沙場的老國舅失去了不少精氣神，「沒能守住酤城，傅某有負陛下和商夏姑娘重託，罪該萬死。」

  老將軍的眼裡滿是自責，老淚幾乎就要從眼睛裡流下來。

  他仰起頭，拼命將淚水擠回去。

  但那溢出眼眶的淚水，還是慢慢順著眼角流下來。

  「傅大將軍嚴重了。」商夏輕輕搖了搖頭，開口安慰道，「大將軍不要想太多，酤城本來就守不住。」

  傅榮不由微微一愣，本來就守不住？

  許久，傅榮才反應過來，原來戰場上的一切，都在眼前這個女子的掌控之中。

  他沒多說什麼，卻已明白。

  他們這邊雖然丟了酤城，但是天幽國大勢未去。

  商夏見傅榮明白了其中深意，便不再多做解釋，輕輕開口：「眼下這東邊會消停一陣子，大將軍就不要再操勞了，最重要的是好好養傷。」

  「我的傷無礙……咳咳……」

  傅榮說著，不禁再也忍不住，掩住嘴唇輕咳了兩聲。

  商夏其實根本不用傅榮說，一看就知道傅榮的身體狀況。

  他臉色發白，嘴唇色澤暗淡，身體看起來明顯比出征之前虛弱了很多。

  商夏看看枝頭掛著的黃葉，笑道：「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傅大將軍一定要注意，千萬好好保暖，不要著了風寒。」

  「我會的……咳咳……」傅榮微微一笑，招呼一旁傻站著的傅晨薇道，「還不快給商夏姑娘沏茶。」

  商夏擺擺手：「不必了，傅大將軍好好養傷吧。」

  商夏目光四顧，問道，「傅晨風將軍可到了？」

  「到了。」提到自己的大兒子，傅榮不禁眉眼舒展，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來，「這會兒正在軍中巡視。」

  「讓他有空來找我。」

  商夏本來打算跟傅榮說一下接下來的作戰計劃，但是看傅榮的身體狀況，還是算了。

  以後這輝月城，怕是得交到傅晨風手上。

  一眼瞥見旁邊目光熠熠盯著自己的傅晨薇，商夏補充了一句，「傅晨薇你也來。」

  「是，院長。」傅晨薇站直身體，響亮地回了一句。

  她心頭的那個結，已經徹底解開了，在戰場上經歷一場生死，才明白宮中的那些記憶，根本不值一提。

  什麼愛與怨，到了戰場上都只會化作無用的風，並不能幫自己多殺一個敵人。

  她是傅家的女兒，就應該像父親和大哥一樣子在戰場上拼殺。

  她或許做不了一個好皇后，但是她可以做一個好戰士。

  或許，還能做一個好將軍。

  傅晨風聞訊匆匆趕來，和傅晨薇一起到了商夏所住的院子。

  商夏正在臨時騰出來的一間書房裡查看輿圖，思考作戰計劃，見到傅晨風當先一步進門，臉上便掛了笑意。

  傅晨風臉上也掛滿了笑意。

  兩人明明不過只有一面之交，卻像是交情極深而又許久未曾謀面的朋友。

  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不過如此吧。

  傅晨風一身淺白盔甲，身姿筆挺如松，又透著芝蘭玉樹般的貴氣。

  「那日與商夏姑娘匆匆一別，已是兩年有餘。」

  「是啊。」商夏輕輕笑道，「傅將軍一直以來守著天幽國東部，讓東部成為了天幽國最安穩的一個地方，商夏佩服。」

  傅晨風搖搖頭：「若不是當初商夏姑娘指點，傅某怕是已入迷途。」

  傅晨風沒有忘記，在他的太后姑母一事上，他差點陷入歧途，是商夏姑娘勸他趕回東部，置身事外，傅家才沒被牽連進去。

  商夏滿是讚賞地看著傅晨風。

  這個男人可說是完全遺傳到了他父親傅榮的風骨和大氣，這讓商夏很是欣賞。

  「怎麼會？有傅榮大將軍在，鎮東大將軍走不偏的……」

  「哈哈哈！」兩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簡單的幾句寒暄之後，商夏的話也來得直接了。

  「鎮東大將軍，以後恐怕不止要鎮守東部了，南部也得管一管。」

  傅晨風風度翩翩的一笑：「商夏姑娘怎麼說，傅晨風怎麼做便是。」

  他雖然一直在東部，可商夏所做的那些事情，他一件不落全部知道。

  商夏手下那支神秘軍隊的名聲，也在他軍中傳得沸沸揚揚。

  大家都想一睹風采，沒想到今日在這輝月城能夠見得到。

  商夏點點頭，開口道：「天幽國的將軍若是都像傅將軍這般，大事必成。」

  「商夏姑娘誇得我都有些臉紅了，天幽國的將軍該當像商夏姑娘這般才是。」

  傅晨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話也直接起來，「商夏姑娘說吧，我們下一步怎麼做？」

  「酤城失去，自然得奪回來。」商夏的神色嚴肅起來。

  傅晨風沉默半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傅晨薇頓時有些不解：「院長，我們為何不直接守著輝月城？輝月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如果我們守著輝月城，敵人是沒辦法往北前進半步的。」

  「問得好。」商夏抬眸看了傅晨薇一眼，開口道，「輝月城的確是最好的守關，但卻不是最好的出擊之地，酤城乃是天幽國東南部大城，也是東南部繁華中心之所在，進可攻，退可守。

  「雖然南黎國八十萬大軍壓境，我軍整體處於被動地位，但是，我們不能一味地退，該進的時候，還得進。

  「將來時機成熟，戰火就會從天幽國燒到南黎國，可若我們將酤城拱手讓給敵人，退守倒是沒問題了，想往南進一步，則不可能。

  「再者，酤城周圍還有眾多的天幽國百姓，若是我們當真退守輝月城，那就是不管他們的死活了。

  「長此以往，民心盡失，天幽國將再無回擊之力。」

  傅晨薇滿眼的震驚。

  她從未想過，這場戰爭的戰火還有可能會蔓延到南黎國。

  她只以為，他們能夠抵擋住南黎國的八十萬大軍就是勝利了。

  不對，南黎國經過這兩場大戰，現在只有六十多萬大軍了。

  當然，他們天幽國也損失了七八萬人馬，其中大部分都是在酤城損失的。

  一想到這，傅晨薇神色便凝重起來，緊咬住嘴唇低垂著頭。

  「商夏姑娘說得在理。」傅晨風贊同地點點頭，滿眼佩服地看著商夏，「我這次過來，將麾下三萬人馬帶了兩萬過來，最近也在這裡進行徵兵，大概能徵到兩萬人馬，但新兵缺乏訓練，短時間內恐怕不能作戰。」

  「不著急，我們攻打酤城不靠新招募的士兵，傅將軍只要將他們訓練得能夠守好輝月城就是了。」

  商夏說著，笑道，「對了，我給傅將軍帶了兩個人來，傅將軍或許可以一用。」

  「哦？什麼人？」

  傅晨風眼睛都亮了幾分，商夏姑娘給他帶來的人，定然是有本事的。

  商夏朝著門外吩咐：「小洲，把紫珠和盤山叫過來。」

  傅晨風聽著這兩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是。」

  商洲的聲音從門外樹上傳來，緊接著，是他跳下地面咚咚咚的聲音。

  傅晨薇這才知道，原來院子裡的樹上有人，商將軍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測。

  盤山和紫珠很快就來了。

  男子長得清秀高瘦，女子頭髮束起，做男子模樣的打扮，英姿颯爽。

  「傅大將軍，請多多指教。」紫珠一見傅晨風，就輕輕笑道。

  「原來是紫珠姑娘啊，我想起來了。」

  傅晨風哦的一聲張大了嘴，以前在新軍中挑事兒的時候，他和紫珠交過手。

  「傅將軍身手卓絕，紫珠佩服。」紫珠說道。

  她曾經敗在傅晨風手下，自那以後，每日便更加刻苦地訓練，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打敗傅晨風。

  改日有空，她要和傅將軍再好好地切磋一下。

  傅晨風笑道：「不敢當，紫珠姑娘巾幗不讓鬚眉，才是讓人佩服。」

  紫珠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盤山是個沉默寡言的，只和傅晨風打了聲招呼，便不再多話。

  簡單寒暄幾句之後，商夏便把紫珠和盤山交給了傅晨風，要他們協助傅晨風練軍。

  傅晨風自然樂得有軍學院的教官幫自己訓練軍隊，承諾一定會照顧好他們。

  「對了，商夏姑娘剛才說，打酤城不靠新征的兵，商夏姑娘可是還有別的什麼打算？」

  「是。」商夏微微一笑，「這點我先不說，我也在等。」

  傅晨風不由一怔。

  商夏姑娘這是在等什麼？莫非他們還有援軍？

  可是，據他所知，天幽國怕是沒有那麼多援軍來支援他們。

  不過，商夏姑娘既然都說了不透露，傅晨風也就不再追問。

  「商夏姑娘會在這裡待多長時間？」

  「不好說。」商夏這是實話。

  傅晨風瞭然地點點頭。

  這支神秘軍隊行蹤不定，商夏姑娘的行蹤自然也是不為外人道的。

  傅晨風和傅晨薇離開後，雷煜回來了，並帶回了南黎國的機密消息。

  商夏聽著他的匯報，抬眸問道：「小陽已打入戰九州身邊了？」

  「是，主子。」雷煜點點頭，「商陽兄帶回了一個消息，說是南黎國皇派了容王到戰九州身邊督戰。」

  商夏不由哈哈一笑：「南黎國皇給我們送人頭來了啊！雖說容王這顆人頭沒什麼價值，但撿人頭，誰會不快樂呢？」

  雷煜聽得有些稀里糊塗的，不禁問道：「主子的意思是？」

  「戰九州現在很暴躁，容王來督軍會讓他更暴躁，一頭暴躁的獅子，會吃人。」

  商夏唇角輕勾，梨渦綻放，「自己不吃，也會送給別人吃，不過我覺得戰九州可能會自己吃，畢竟，我們剛吃了他一萬人。」

  雷煜：……

  戰九州要這麼玩兒嗎？

  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深秋的酤城，籠罩在一層薄薄的白霧之中，清晨露水還未散去，容王便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戰九州書房。

  戰九州直接就沉下了臉，沒給這個死對頭半分好臉色。

  容王曲起四個手指，俯下身子，重重地敲擊著戰九州書桌：「戰王，你龜縮於酤城快一個月了，這是在消耗我軍將士的士氣，以及我國的糧食。」

  戰九州在椅子上側了側身子：「你擋到我光亮了。」

  容王聽到這話，氣得身體都在發抖，戰九州到底有沒有聽他在說什麼？

  他一甩袖子，冷哼一聲：「戰王，你若是再沒動作，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會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稟報於陛下，說戰王在前線過著神仙一般的好日子，也不打仗，就在這兒跟敵人耗著，白白耗費國家錢財。」

  戰九州白了容王一眼，冷冷道：「容王消息若是閉塞，就去跟韓將軍交流一下，問問韓將軍我軍將士是不是在西部猛攻周城？」

  「周城是在打仗，可是戰王沒打，戰王在這兒一動不動的，就跟個縮頭烏龜一樣，當真是被商夏打怕了嗎？」

  「來人！」戰九州忽然一拍桌子，朝著外面喊了一聲。

  容王：！！

  他這是想做什麼？

  姜影帶著兩個帶甲侍衛沖了進來，等待著戰九州發號施令。

  戰九州神色冷漠地說道：「容王打擾到本王做事了，把他丟出去。」

  姜影微微瞪大了眼睛。

  丟？

  戰王這就要和容王撕破臉了麼？

  這不太好吧？

  容王畢竟是陛下派過來督軍的，得罪了容王，他們也沒好果子吃。

  容王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戰九州這廝竟然敢這麼對他？

  容王頓時滿面怒容，朝著進來的侍衛吼道：「我看誰敢動本王一根汗毛？」

  「還不趕緊的，愣著做什麼？」戰九州冷冷道。

  侍衛一見戰王發火，也不再猶豫，當即就架著容王胳膊，往門外拖去。

  姜影退出去的同時，戰九州拍了拍巴掌。

  一個黑色的身影如疾風一般，越過姜影，竄入書房。

  姜影隱隱看到這人通身黑色，只露出一雙眼睛，他知道這是戰王身邊的蝙蝠衛，是一種執行秘密任務的高級暗衛。

  「屬下參見王爺。」黑衣人蝠一單膝跪地，只抬起一雙眼眸看向戰九州。

  「讓你們做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戰九州冷冷問道。

  蝠一回道：「回戰王，都已經辦好了，容王往皇城寫的密信，全都被我們攔截了。」

  戰九州點點頭，面無表情地開口：「再模仿容王筆記，傳兩封假密信回去，就說這裡一切都好。」

  「是。」

  戰九州目光深沉看著虛空，輕輕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幽幽地說：「另外，製造一場意外，讓容王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是。」暗衛應了一聲，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