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12章 酸出天際

  青年公子在短暫的驚訝之後，鎮定下來：「在相府門口看到招納書，就來了。」

  這是實話，雖然以他的身份，不太容易讓人信服。

  龍瑜也深知，在商夏面前任何掩飾都是多餘，不如直接坦白。

  沒有阿諛的話，也不打虛腔，不代表他不會，只是說明他對自己坦誠。

  商夏很看好自己招的這個青年人。

  商夏招龍瑜的最初，其實除了看他的本事，那一身卓然氣質也是他最大的加分項。

  商夏需要底層吃過苦，拼過命的人，卻也需要上層富貴缸里泡出來的人，不同身份，不同出身的人，自有不同的用處。

  商夏目光輕輕看向對面男子：「龍公子生平經歷沒有作假，但卻略寫了不少，包括自己的背景，包括瑜城的一切。」

  「我想卸掉一切身份，憑自己的本事闖一闖。」龍瑜回道。

  「可相府護衛的身份，似乎讓你闖不出什麼名堂來。」

  「事實證明，相府護衛大有可為。」龍瑜眉眼一彎，微微一笑，貴公子氣息在他身上展露無疑，「望京城找不出第二家願意花這麼多月錢招納護衛的，所以我想，大小姐也非一般人。」

  空氣中安靜下來，入夜的院子靜悄悄的，一絲聲響也無。

  窗外夜色爬上屋頂，掩埋了白日裡的最後一抹光。

  一場暴雨過後，天氣漸漸轉涼，微涼的風吹進窗戶，帶著濕潤清爽的氣息。

  「龍瑜。」商夏對面前貴公子的稱呼變了，神色也嚴肅起來，「你現在可以選擇退出，或者繼續干，但你該知道我對護衛的要求，一旦你選擇繼續，我的要求就是絕對忠心，且絕對服從命令，你可能做到？」

  「我能做到。」龍瑜想也沒想，坦然回道，「在下對大小姐行事心服口服，願追隨大小姐左右。」

  他的聲音溫和，語氣之中自由一股真誠。

  「好。」商夏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別的，開始分派任務，「這次我交給你的任務事關重大，事關天幽國命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但請大小姐吩咐。」龍瑜恭聽。

  「晉王府後山的溶洞之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我要你把這個秘密揭開。」

  龍瑜已有心理準備，但仍覺得這個任務過於重大，他仔細思索，鄭重應下：「是，定不辱命。」

  商夏很喜歡龍瑜身上的這份氣質，穩重又敢上，不浮不躁，讓人很舒服。

  「我要提醒你一句。」商夏神情嚴肅，目光幽深遼遠，「這個秘密絕不僅僅在於晉王府後山，隨著裡面東西的運出，可能涉及整個望京城，甚至深入皇宮禁地。」

  「明白。」

  他和商洲一直想不明白，大小姐當初為何要冒險進入晉王府後山，沒想到大小姐胸中早有丘壑。

  「我這兒有個人給你用。」商夏拿出一份資料，遞給龍瑜，「望京府令韓嵩的弟弟韓虎，對晉王府後山的事情略知一二，這裡面是關於他生平的記載，不過，他並不一定誠心忠於我，該怎麼用還得看你的本事。」

  「明白。」龍瑜點頭，大致掃了一眼資料。

  先不說內容，就這份一目了然的格式，就讓人眼前一亮。

  回頭，等他調查清楚了晉王府後山溶洞裡的事情，也該整理一份這樣的書面資料呈上來。

  「行，那你先去忙吧。」商夏目光看向窗外，夜色已經全黑了，「把小洲叫進來。」

  「是。」龍瑜退了出去，叫商洲。

  漫長的幾個時辰，商洲始終挺直身子，在外面站著軍姿，看著暴風雨由大變小，到停，到雨後夕陽露出臉，再到夕陽消失，他的衣服也從濕透到被風吹乾。

  這會兒被龍瑜叫到，他才邁開步子往裡走去，腿都已經麻了。

  商洲隱隱感覺，姐最重視的人還是他，他已經開始想像，自己將會執行怎樣一個重大的任務。

  這一次，他一定要拼盡全力，完成姐交給他的任務。

  可當商洲進去，商夏只是抬眸看著他，神色柔和，卻一句話也沒有。

  「姐，我的任務是什麼？」少年主動開口，眼神里閃爍著期待的光。

  商夏看著這位神情鄭重的少年，微微一笑：「不急。」

  商夏起身走到一個立櫃前，將櫃門拉開，從裡面拿出一身衣服，衣服嶄新，質地上乘，是珍貴的天蠶絲紡織，顏色是米白色，還配了一塊碧色玉佩。

  「試試這件袍子。」商夏開口，將一身輕袍展開，「把手伸出來。」

  商洲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就是母親在世時，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一身新衣服。

  商洲正要說什麼，想到姐的命令不能違背，便也乖乖地伸出手。

  新袍套在舊袍之上，整個人氣質陡然一變，商夏知道這個弟弟底子不錯，卻也沒想到會這麼英俊，尤其這身米色衣服，很襯他的氣質。

  「喜歡嗎？」商夏問道。

  「喜歡。」商洲沒忍住，聲音哽咽，喉嚨如同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商夏將袍子裡面搭配的白色內襯拿出來，塞到商洲手中：「這是內襯，回頭你回屋洗個澡，一併換上。」

  「好。」商洲的喉嚨啞得幾乎出不了聲，聲音完全都變了樣。

  這種直達心底的情緒，讓人怎麼都止不住。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是下賤之人生的野種，當成是乞丐，甚至……當成是一條狗。

  直到他遇到姐，他本來只惦記她給出的每月五十兩的銀子，沒想到自己迎來了命運的轉折，還贏得了一個姐。

  商洲試完衣服，連忙脫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收起，迭好。

  「不合身？」商夏問道。

  「不是，我怕弄髒了。」

  商洲紅著眼睛朝商夏一笑，並不知道自己眼淚已經溢出了眼眶。

  「我讓人給你準備了二十套，全拿去穿。」

  商夏打開立櫃，裡面形形色色的衣服展露在眼前，各色光鮮華美的衣服，全是上等料子，而裡面的內襯，又全是舒適透氣的乾淨白色。

  商洲一眼看過去，那一排迭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讓他情緒潰防，哭出聲來，他咬住牙，強忍住，可終究是沒忍住，淚珠滾滾……

  在以後漫長的一生，這些衣服伴隨著他走遍天下，讓他熬過了人生中的任何苦。

  雨後的屋頂上，目睹了這一幕的宗雲蒙，心裡酸出了天際，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就覺得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