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秦國,燕國!謀而後動!(二合
2023-11-08 04:47:56 作者: 重別樓
嬴政內心讚賞,看著章邯等一干踴躍言說的少壯派將軍,笑道:「諸位長策不拘泥,寡人由衷為諸位感到高興!」
嬴政停頓了少許,接著問道:「那此次若是寡人征伐燕國,即是太傅所問,我大秦是擊潰敵軍,還是不必全殲敵軍?諸位但說無妨,王綰,你也可以說說。」
將軍們這一邊,思想覺悟還讓嬴政放心的。
如果按照以往,齊國並立,強弱環視,但如今的局面和以往卻是大大的不同了。
天下就剩下四個國家。
秦國也不想在看到出現一個像趙國那樣有著無比凝聚力的敵國。
王綰略微思考,於是說道:「大王,秦國為耕戰之國,以斬首記功為根基,已延續一百餘年,此等律法之基礎,固然在於激勵士卒戰心,同時,也在強烈的強調秦國的戰法,本就是一種完全徹底的斬首殲滅之戰,長平大戰,白起大軍一舉摧毀趙軍五十餘萬,俘虜二十餘萬而坑殺之,其根本,深藏在這種全殲敵軍的酷烈戰法之中,臣以為,今日的秦軍,確實不能再如此了,真要說理由,也只有一個。」
嬴政道:「何等理由?」
王綰繼續說道:「所有作戰國的軍兵人口,都將是秦國的臣民,都將是未來一統大國的可貴人力,恣意殺戮,只能適得其反,不僅給未來一統大國留下無窮後患,即便統一之後,這等禍患能給大一統的秦國帶來什麼樣的傷害,更是我等今日無法預料的,但是,若是思慮前後之顧慮,對現在來說,素以斬首殲滅戰為根基的秦軍,若要變革,其難度是異常之巨大,此方權衡,非一日可定奪,上將軍有此二問,其深意必然是在警醒朝堂,欲未雨綢繆了。」
王綰的話。
無疑也同時獲得了大部分人的認同。
王翦忽然神色一亮,頓時上前一步,說道:「大王,臣知道該怎麼做,臣知道上將軍的用意了,若是此事能成,我大秦必能再次開疆拓土,不費一兵一卒。」
嬴政立刻神色一亮,滿朝譁然,道:「將軍快快說來。」
王翦說道:「春秋戰國以來,列國戰事頻頻,八成在戰事之前,多會考慮此戰各種因素,用以決定是否開戰,若對己方不利,則應多方尋求避戰,然則,一統天下之戰,和滅國卻大有不同,無論敵國是否好打,無論能夠抵抗,這戰都必須打,對秦國來亦然,若不能摧毀敵國之抵抗力,否則,敵國必然不會自己降服,惟其如此,不經大戰滅國,亘古未有,春秋戰國八百年來就諸侯一百餘國,其不戰而滅國的,更不可能有了。」
章邯趙佗等人,也紛紛點頭。
確實如此。
哪怕就是昔年彈丸大小的陳國,面對如此巨大的楚國,都是打,打不過逃,找了新國都再打。
可是若是換一個方式,楚國未必是因為要滅你來打陳國,陳國會誓死抵擋嗎?
這就是在戰事以前的權衡。
王翦接著說道;「兵法所運,『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然而,此戰法只適用於在戰國之間相互對抗的局部戰中,才有可能實現,譬如以強兵壓境,迫使對方不敢大戰而割地求和等等。可是,若是放在滅國之戰中,事實上是不可行的,也就是說,要一個國家滅亡而又企圖放棄最後的抵抗,至少,亘古至今尚無成例,夏商周三代以來,沒有不戰而能一統天下者,那麼,如今大王欲對燕國用兵,到底是滅國之戰,還是討伐不義之戰,若是前者,無路可選,若是後者,便可迫使燕國割地討降,大王以為呢。」
秦國的朝堂上頓時安靜一片。
鴉雀無聲。
方到此時,眾人才意識到蘇劫謀略之長遠。
忽然,嬴政將手裡的書簡再次打開,連連拍手,連道三聲好。
讓群臣莫名其妙。
忽然,熊啟說道:「王將軍,如你所言,秦國確實可以以討伐不義的名義,逼迫燕國割地,上將軍想必必然是為了謀奪燕國的易水要塞和督亢糧倉,可是燕國是否會答應先不說,我秦國攻打燕國,此次的名義是討伐其背後不義之行為,哪怕就是燕國答應了,秦國不費一兵一卒得到這兩處重地,可是,難道日後我秦國不準備滅了燕國嗎?若是那時,秦國還有什麼名義來昭告天下攻打燕國呢?以兩地而失燕之一國,孰輕孰重?」
王翦頓時皺眉。
現在秦國,已經恆強於天下,不可能不顧名聲,隨意的去攻打別的國家。
春秋戰國以來,夏商周屹然,即便詭計來去橫飛,但突然出兵去打你,蘇劫也是不敢這麼做的。
當年三晉和秦國雖然老有征戰,那是因為四國恩怨太多,隨便撤一條都能出師有名,但是,燕國不同。
燕國除了和齊國相互經常打架以外,和秦國沒什麼世仇。
可以說,孝公在的時候,燕國還在東海釣魚!
嬴政接口說道:「誰說秦國沒有理由?我秦國得了督亢易水,你們以為就結束了?還有一場大戲等著燕國送上門了,太傅思量,當真匪夷所思啊!原來,太傅要的是薊城。」
「什麼???」
一百餘臣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嬴政。
還有?
怎麼可能?
王翦亦覺得都不可思議。
嬴政將另一密信鄭重的收好。
立刻說道:「寡人決定,向燕國發起不義之戰的討伐,傳寡人國書,命燕國割據易水和督亢,否則,寡人,必滅其宗廟,以正天下視聽,此次伐燕主帥,寡人便交託於王翦,你抽調潁川,上黨,關中,合二十萬大軍前往雁門關。」
群臣看到嬴政已然篤定,自然不在多言。
也就是說,大王還是決定要迫使燕國割地了。
「大王英明!!!」
王翦忽然說道:「大王,臣不明?為何上將軍要取薊城?這我等如何來的名義?」
其實,燕國的地域還有遼西,遼東,取了薊城,雖然不至於獲得了燕國所有的土地,但是,也等同於滅國了。
除非遷都。
嬴政哈哈一笑道:「恕寡人不能細說,但是,寡人問王將軍一句,若是王將軍要攻打薊城,需要多少兵馬?」
王翦想了想,還是保守的說道:「燕國有易水天險,上谷重地,若是陳兵在此,我秦國大軍不可能借道齊國,只能硬打,非四十萬難以打到薊城。」
嬴政又說道:「那若是督亢和易水這天然的屏障是我秦國的,那打薊城容易否?」
王翦頓時說道:「大可直搗黃龍!別無二途。」
嬴政道:「聖人豈會長居屋檐之下,燕國會如何做?」
一時間。
滿朝頓時思緒飛起。
不管怎麼說,也就等於,燕國的薊城沒有半點屏障。
秦國不取,燕國又豈敢久留?
頓時,朝堂譁然。
趙佗章邯,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難掩驚愕之情:「上將軍謀劃,匪夷所思,當真匪夷所思啊!!!」
十日之後。
雁門關,幕府聚將,蘇劫垂坐在上首,手裡捧著秦王嬴政的手書,李牧,蒙恬,趙長戈,王翦,分立左右,靜靜的看著。
蘇劫將書簡放在一邊。
王翦拱手道:「上將軍,朝野上下皆已明白上將軍之用意,大王已然下令,此次以討伐不義,對應燕國,如何行事,大王只說戰而有度,其餘之事上將軍自遣,末將等尊令行事。」
蘇劫笑道:「王將軍乃是此戰主將,本侯也就為你做些寅卯蒜皮之事!」
王翦一番謙遜。
蘇劫這才下令說道:「明日辰時,王翦為主將,蒙恬為副將,你二人集結雁門和關中調遣大軍,功績四十萬,陳兵上谷西面三十里處。」
二人頓時起身,「末將得令!」
蘇劫接著說道:「一旦我大軍一動,燕國上下必然人心惶惶,派遣使者前往繼承,將吾王國書和本侯的檄文交到燕王手裡,大軍壓境之下,本侯料定,其必然會被迫獻出燕南之地及易水,此等大功,算你二人身上。」
王翦和蒙恬頓時大喜不已。
燕南,就是督亢。
蘇劫轉了一口氣,說道:「不過,本侯的目的,並非只在此處,燕國獻地,必會有後策更進,我等須防備在前,燕國若是有所他圖,王翦便可隨時攻燕。」
眾人紛紛點頭。
蘇劫看著蒙恬問道:「讓你準備的檄文如何了?」
蒙恬頓時知道蘇劫的意思,立刻回應道:「已命文書,整理妥當,上將要求此番所應,燕國若想求和,除了獻出督亢及上谷,還要將此次聯合外族侵害中原的主謀張良交出來,此事以寫入檄文之中,到時天下人便會知道,聯合外邦除了燕國還有這個韓國餘孽,中原上下,必不會有此人的容身之地。」
蘇劫頓時心情大好。
別怪他要搞張良,把他的名聲給弄臭。
博浪沙刺殺始皇帝,及輔佐劉邦推翻大秦,此人可是主力軍,雖然蘇劫也很欣賞此人,但是,軍國之爭哪有是非對錯,只有成王敗寇,只能說,各為其主。
蘇劫站起身,道:「定國棋定國運,終於也到了收成的時候了!」
環顧蘇劫和燕國下定國棋至今,回憶起來,當真是好大一盤棋。
環環相扣,一計扣一計。
……
秦國大軍四十萬,兵臨上谷。
隨即,雁門關使者,朝著八荒四野而去,所過之處,討伐燕國檄文瞬時傳開。
大致就是這麼幾件事,秦國被燕國欺負了,燕國勾結外邦對付秦國,張良出的主意,他是韓國餘孽,秦國要補償精神上的損失,各國誰幫燕國,誰就是勾結外邦的幫凶,別怪我秦國來找你麻煩。
在說了,我秦國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都不是滅國去的,就是要兩塊地和一個人的人頭做補償,已是仁至義盡。
還有丘林贇單于這個人證的血書。
燕國兩面三刀,暗中吃好處,乃是天下最最大的邪惡,無信無義之人,有辱周王室的名聲,為草原各部落所不容。
隨即。
庶民惶惶,廟堂惶惶,燕國朝野徹底慌亂了。
朝堂上,燕王喜揚天長嘯:「寡人的燕國啊。」
堂下,百官垂首,瑟瑟發抖。
秦國的使者送了國書和檄文便走了,只說了一句,三日沒有答覆,便大軍壓境,覆滅燕國,不死不休。
對的,秦國要和燕國不死不休。
恰好,今歲乃是燕王喜即位第二十八年,距離短暫強盛的燕昭王時期,已經過去了快六十年,從燕昭王至今,燕國從高峰滑落到了低谷,五十二年間,經歷了四代燕王,為燕惠王,燕武成王,燕孝王及燕王喜。
四代傳承,一代不如一代。
燕惠王繼承了燕昭王之位,以騎劫換樂毅統帥燕軍滅齊,結果被田單以火牛陣大破燕軍。
充斥,燕國開始從高峰跌入低谷。
燕惠王心胸狹隘,屢屢激化朝政,繼位七年就被丞相公孫操發動兵變給擼死。
其後,燕武城王繼位,十四年中幾乎沒有任何建樹,真要說武成王,其一生也就兩件事,其一,即位第一年便遇見了韓魏楚三國攻燕,勉力支撐著沒有破國,其二,即位第七年,遇齊國安平君田單伐燕,燕國丟失中陽之地,也還是沒有被齊國攻滅,僅僅兩件事卻被一班逢迎之臣大勢頌讚,死後更是諡為『武成』,由此足見,燕國朝野已經將自保作為莫大的功勳。
至於更後來的燕孝王,繼位三年便死了。
若不是宗廟記載,後世根本就不知還有這麼一個人。
這也便是蘇劫為什麼斷定,你只要不發動滅國戰,燕國就會割地的原因。
姬丹垂著腦袋,滿頭冷汗。
他因為坐在姬喜的左側,所以兩眼只要微微抬起,就能看到姬喜案几上的檄文。
還有丘林贇的血書。
那是格外刺眼。
燕王喜怒視了姬丹一眼,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本來就是他知道的,也是他許可的。
責怪下來,也不是解決辦法啊。
姬喜看了一圈,道:「諸位,以為如何對應現下燕國的困境啊。」
群臣唯唯諾諾,不知如何開口,一個個不由將目光都瞥向了姬丹。
宋如意見狀,立刻說道:「大王,燕國眼下時運不濟,割地請和,至少秦國不會大動兵戈,為今之計燕國被列國所唾棄,只能服軟,在尋日後圖謀啊。」
「是啊是啊,宋將軍所言甚是,大王,切莫於秦軍對敵啊,否則,我燕國長驅國策還未完成,就要滅國了。」
「當年,武成王面對三國聯軍,半點不虛,如今秦國雖強,但如何比得過當年的三國?以老臣看,大王不如出兵於秦軍對決,我燕國自有上天護佑,豈會懼這馬官之後?」
朝中臣子一片爭執。
很大一部分都認為,不用害怕秦國,不割地又如何,三國當年都滅不了燕,廉頗兵臨城下,趙國也滅不了燕,難道,今日秦國就能滅燕。
姬喜稍稍安定了一些,看著姬丹,問道:「姬丹,此事,也是因你而起,你以為如何?」
姬喜略微一想,隨即說道:「兒臣以為,我燕國自然是不懼秦國的,但是,這割地到不是不可以考慮。」
群臣看來。
姬喜頓時問道:「此話怎講?」
姬丹道:「此前謀略,既然被秦國知曉,如今更是傳遍天下,燕國若是以兵爭抵抗,那日後,誰敢相信燕國?可是一旦燕國給了地,賠了禮,那這事,就算是徹底的一筆勾銷,秦國也不可能再作文章,其他兩國我燕國也可以有話交代。」
宋如意道:「太子,可是,一旦給了燕南和易水,那薊城便直接暴露在秦國的眼皮底下,即便其無所名義攻打,但我等豈不是日日如芒刺在背,安能寢寐?」
姬丹頓時看著群臣,目光一正,說道:「諸位,我大燕至召公立國,危絕者不知幾數次也,可誰滅了燕國?沒有,一個沒有,凡欲滅燕者,終歸自滅,何也?天命使然也,德行使然也,趙國不強大麼?燕國攻趙多少次,沒有勝過趙國一次,可他趙國,縱然戰勝,又能奈何?終歸還不是自家滅亡,我祖燕昭王破齊七十餘城,尚且沒有滅齊,他秦國,能滅我大燕?不能!」
「秦軍縱然占我督亢,我還有遼東,還有長白關,照樣聚兵存國!其後光復故地,依舊還是大燕國,我大燕國立國八百餘年,是周天子王族唯一的主幹余脈,天命悠歸,秦國奈何我?我燕國自然會化險為夷,所以,諸位不必慌亂。」
「易水和督亢即便給了秦國,看似薊城在其眼皮底下,但是,秦國敢取嗎?別忘了,長白關一日尚在,便一日蓋壓天下如泰山,秦國豈有不知?」
一時間。
姬丹的話仿佛給滿朝餵了一顆興奮藥。
一個個頓時一掃此前之陰霾。
「太子方略,令老臣大振心志啊。」
燕王喜哈哈大笑,道:「子能振作,老父欣慰之至!!」
良久之後。
姬丹這才說道:「父王,關於割地納降,乃是兒臣一家之言,倘若秦軍遵守諾言便好,可是,秦軍若是接受了燕國的條件,依舊要興兵攻打,也不可不防,到時,一旦出現兵事,長白關大事便會耽擱,所以具體如何決斷,此事,兒臣想回府之後於門下商議,明日,於諸君再行定奪,君父以為可行?」
然則。
在姬丹看來,現在最關鍵的便是,檄文中提到的,關於把張良交出來,如何來處理。
當夜。
姬丹在府中來去不安的走動著。
半刻之後。
敲門聲,樊於期走了進來。
姬丹一見,立刻迎了上去,將大門關好,道:「兄長,眼下有一事,孤難以定奪,卻關乎燕國的安危,不知兄長可有何良策?」
樊於期正色道:「太子所言何事?」
「張良到底交不交給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