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06章 我更願自己是個惡毒的人

  蕭沉身手不差，可這裡是刑部有的是人，刀光劍影中蘇臻不知道怎麼就被帶出了刑部大堂。

  「蘇姑娘，快走吧。」

  耳邊響起的話使得蘇臻微微一愣，她不由得抬頭看去，對上人群里張倫一閃而過的臉。

  蘇臻尚在猶疑，蕭沉卻在這時抓著她的手猛的發力將她扔了出去，剎時蘇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卻在這時一道人影自半空中掠出將蘇臻一把撈在懷裡，起個起落間便消失在眾人的目光里。

  也是在這時候，刑部的一干人才反應過來，蕭沉鬧這一出為的是什麼。

  追出來的左侍郎指著蕭沉，「你……你……你簡直是無法無天，劫囚這樣的事你都敢幹，你莫不是以為這天下姓蕭不成？」

  蕭沉冷冷一笑，一句話不說持劍攔在眾人面前。

  地平線那邊隱隱約約響起轟隆隆的馬啼聲，蕭沉臉上的笑意盡斂，刑部一干人等卻是面露喜色。

  馬蹄風捲殘雲一般停在了刑部外面的廣場上，身著甲冑的侍衛在御林軍總統領的帶領下縱身下馬，朝著蕭沉走了過來。

  ***

  蘇臻被夏候洐背在身上，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周遭的物景飛快地自眼前掠過，她不知道夏候洐要帶她去哪裡，也不知道她還有哪裡可以去，她就那樣安靜將臉埋在夏候洐的背上，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響起夏候洐的聲音，「到了，我們先在這裡躲一躲，等天黑了我再送你出城。」

  蘇臻自夏候洐的背上滑了下來，抬頭打量了一遍四周，這是間廢棄的房子，房子年久失修瀰漫著一股腐敗嘲濕令人作嘔的味道。

  「你將就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五城兵馬司肯定會全城搜捕，城門口也肯定張貼了告示，只能等天黑再想辦法。」夏候洐在一邊解釋道。

  蘇臻收了打量四周的目光，抬頭朝夏候洐看了過來，「你還好吧？」

  夏候洐對上蘇臻看來的目光，聽著她憂心的話，心頭像是被羽毛滑過一般，生起陣陣的顫慄感，呼吸也隨之變得一重，他垂了眼瞼，「我很好。」

  「我剛才在你身上聞到了藥膏的味道。」蘇臻看著夏候洐，「皇上是真的打了你三十廷杖，是嗎？」

  夏候洐躊躕著不知道怎麼開口，說「是」怕讓蘇臻擔心，說「不是」又怕蘇臻覺得他騙了她，左思右想後，他看著蘇臻，道：「嗯，打了，不過沒關係，只是皮肉傷而已。」

  蘇臻自然不會相信，但這個時候過多的執著這個問題也沒有意義。

  默然片刻，蘇臻對夏候洐說道：「我不想出城。」

  「你是在擔心溫嶠是嗎？」不等蘇臻開口，夏候洐緊接著說道：「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好了，人一定會替你救下來，你先出城找個地方躲起來，到時候會有人送他過來和你團聚的。」

  見蘇臻仍舊不言語，夏候洐挑了眉頭，問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沒有不相信你。」蘇臻抿了抿嘴角，一瞬的猶豫後，她看著夏候洐，道：「我不想溫嶠死，同樣的我也不想你有事。」

  「我不會有事的。」夏候洐想也不想地說道。

  「怎麼可能？」蘇臻目光悲傷地看著夏候洐，「劫法場這是公然對抗朝廷，別說你只是個出嫁公主的兒子，就算是王爺的兒子，皇上也容不下的。」

  「自然是容不下的，可是容不下又能如何？」夏候洐挺了挺本就修直的腰，看著蘇臻道：「我沒有以一擋百的本事，但自保還是可以的，到時候我會親自護送溫嶠出城。」

  蘇臻聞言，臉上卻是沒有半點喜悅，目光里反而越發悲傷瀰漫，「這樣的話，你一輩子都只能隱姓埋名過著如喪家之犬般的生活，我……」

  「怎麼會是喪家之犬呢？」夏候洐打斷蘇臻的話，「明明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自由自在，你要知道，這是我從小就夢想的生活。」

  蘇臻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對夏候洐看過來的目光，到底沒能再開口。

  還能說什麼？

  從她找上夏候洐的那一刻，不就應該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嗎？

  「對不起。」蘇臻垂下眉眼，掩去眸中無盡的悲傷，戚聲道：「是我連累了你。」

  夏候洐搖頭，「不要這樣說，沒有誰連累誰，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日色漸近黃昏，夕陽的餘輝灑滿了一片灰暗的屋脊，院門外面響起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聲音。

  一道灰白斑駁的圍牆將門內門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蘇臻坐在廊檐下，雙手抱膝抬頭看著頭頂四方的天空，輕聲問道：「你說他現在怎麼樣了？」

  這個「他」是指誰不言而喻。

  夏候洐聽到這個「他」字時目光微微一滯，但也只是剎那間的功夫，很快他便接過了蘇臻的話，說道：「這會兒應該被御林軍押進宮了吧？」

  「他會死嗎？」蘇臻抬頭看了夏候洐問道。

  會死嗎？

  夏候洐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李家人的心思難猜。」

  這個李家人指的應該就是盛德帝吧？

  蘇臻默然。

  過了片刻，她輕聲道：「人啊，真是奇怪，今天之前我還恨不得他被千刀萬剮，可這會兒，我又不願意他死了。」

  「不奇怪。」夏候洐看著被餘輝籠照著的蘇臻，陽光下她臉上的絨毛像是鑲了金光，根根清晰可見，使得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夏候洐垂下眼瞼，壓下心頭的衝動，說道：「你是個善良的人，善良的人總是很容易就去原諒別人的錯。」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她是個善良的人，可是當善良沒有鋒芒時，這份善良就變成了可欺。蘇臻想到了陸離，想到了死在刑部大堂的黎舒，「知道嗎？經歷了這一切後，我更願自己是個惡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