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89章 大樹他在哪

  「誰，誰在說話？」

  蘇臻轉身想要找出說話的人，可身後除了一排排的棺材，還是一排排的棺材。她自然不會相信是鬧鬼了，正打算仔細找找看是誰這麼惡趣味時，不想一道頎長的身影卻自大門外走了進來。

  因為逆光，蘇臻第一眼並沒有認出來人，只至那人往前走了幾步，蘇臻才看清來人，看清來人後的蘇臻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怔怔道：「怎麼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夏候洐冷冷道。

  蘇臻：「……」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來這？」

  他怎麼會來這？

  夏候洐沒有回答蘇臻的話，而是又往前走了幾步，撩了眼棺材裡的謝十娘後，冷冷說道：「我去找你，她們說你出城來義莊了，我便跟了過來。」

  蘇臻倒是沒有想到，夏候洐是特意來找她的，一瞬的錯愕後，脫口而出問道：「找我？你找我幹什麼？」

  夏候洐眼底掠過抹痛色，但卻是快得叫人捕捉不及，掃了眼周圍一排排的棺材，最後重新抬頭看著蘇臻，道：「大樹死了。」

  「死……死了？！」

  靜下心來一想，卻又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殺朝廷大臣這可是視同謀逆的大罪！蘇臻暗忖，怕是大樹不但死了，死得還很慘！念頭才起，蘇臻也在剎那間明白夏候洐為什麼會來找她。

  放下手裡的工具，蘇臻看著夏候洐，「為什麼？」

  「是問大樹為什麼會死嗎？」夏候洐問道。

  蘇臻搖頭，「不是，武定離京城不遠，又是半個多月前的事，大樹的事武定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我問的是，為什麼大樹要殺靖安候。」

  「不是大樹殺的，是我殺的。」

  蘇臻目光驟然一緊。

  「蕭遠林構陷我叔叔，如果不是他，我父親……」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蘇臻打斷夏候洐的話，「你父親身有爵位，又是駙馬，更有護國之公，蕭遠林雖是候爵，但憑他一人動得了你父親？」

  夏候洐看著蘇臻的目光驀然一亮，他沒有想到蘇臻會有這樣的見解，夕陽的餘光照了進來，給蘇臻打上一層金黃的輪廓，使得她臉上細細密密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這樣的她莫名的讓人心生溫暖。

  「當然不能。」夏候洐目光複雜地看著蘇臻，「他也好，司閎也罷都只是別人手裡的棋子罷了，不過不要緊，下棋的人也已經死了，這仇也算是報了。」

  蘇臻其實很早就在揣測，夏候拓的死有天啟帝的手筆，這會兒聽了夏候洐的話算是側面應證了自己的猜測。但想到夏候家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大樹和葛素雖是仆卻有著不一樣的情份，現在他們都死了，夏候洐在這世上就只剩下他自己了吧？電光火石間腦海里卻突然掠過半張臉，是了，她怎麼把她給忘記了？

  當日在永昌寺，夏候洐和她舉止甚是親密，只是，卻不知道兩人是什麼關係？是親戚，還是情侶？情侶兩個字才一浮現，蘇臻心頭突然就竄起了一股酸味，幾乎是下意識的，她馬上摁下了這不該有的情緒。

  為了排解這陌生令人難受的感覺，蘇臻沒話找話地說道：「大樹他是替你頂罪的？」

  夏候洐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眉角眼梢有著難以掩飾的痛色。

  蘇臻看在眼裡，心也跟著一沉，默然片刻後，勸道：「你節哀順便，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既然他拿自己的命換你的命，那你以後更要珍惜自己才是。」

  「我明白的。」夏候洐淡淡道。

  他此刻說得淡然，絲毫沒有半個月前知道大樹去刑部認罪，他大鬧刑部的瘋狂模樣。

  蘇臻卻還是看出了些許的端倪，畢竟從前的夏候洐高冷的像是尊冰雪雕塑，現在的夏候洐仍舊高冷，但這高冷和從前的高冷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怎麼說呢？

  從前的夏候洐他高冷，但眼睛裡仍舊有光。現在的夏候洐話比以前多了，看似走下了高冷神壇，但實則卻是身上籠罩著一團死氣！

  這樣的發現叫蘇臻心驚，她甚至告訴自己這只是她的錯覺罷了，但兩個人在一起呆的時間越長，那感覺卻越明顯。

  蘇臻咽了咽乾乾的喉嚨，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想，輕聲問道：「大樹他在哪？」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莊子嗎？」夏候洐問道。

  蘇臻點頭，「記得。」

  來得時候，她不是還遙想了一番嗎？想來那個時候夏候洐就在莊子裡吧？

  「他就在那。」夏候洐說道。

  蘇臻「哦」了一聲，她知道夏候洐肯定是希望她現在立刻馬上就跟他走，但是……蘇臻看了眼棺材裡的謝十娘，一陣遲疑後，輕聲道：「我現在不能跟你走，十娘她是我的朋友，我……」

  「沒關係，你先忙你的，我不急。」夏候洐打斷蘇臻的話，說道。

  蘇臻猛地抬頭，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看著夏候洐，甚至有種衝動，想要上前撕撕這張臉，看看會不會是有人易容假扮。

  夏候洐將蘇臻的反應看在眼裡，死寂的眼底有什麼一閃而逝卻是快得叫人捕捉不及。

  「我的馬車就停在外面，你什麼時候走，喊我一聲就行了。」話落，夏候洐轉身走了出去。

  蘇臻看著夏候洐挺直如刀削的背影，看著他走進金色的陽光里，只是，卻有種即便是熱烈如太陽也溫暖不了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是難受了一番，以至於當她深吸口氣打算繼續手裡的工作時，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罷了，罷了！蘇臻在心底長長嘆了口氣，簡單的收拾了一番後，背起箱子便走了出去。

  正如夏候洐說得那樣，一輛黑漆烏蓬馬車停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樟樹下，夏候洐坐在車轅上，目光茫然地看著低頭吃草的馬，身上不再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但卻讓人不由自主的駐足不敢上前。

  蘇臻站在原地，看著夏候洐，這一刻她深刻明白了，為什麼說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有的只是默默忍受！就像此刻，她明白夏候洐的傷和痛，但卻也只限於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