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83章 臣別無選擇

  離花廳越近，血腥氣便越重，在距花廳還有三四丈的路程時，冬青停下了腳步，到不是害怕，而是她看到了花廳外站著的宮人和侍衛。

  宮裡來人了？

  冬青左右張望了一番，想找個人問問宮裡來的是誰，但因為半下午發生的慘案，原本在花廳侍候的下人，不是在養傷就是嚇破了膽躲在屋裡打寒顫，冬青一溜找下來也沒找到個面熟的。

  好在她運氣不差，正準備回去稟告候夫人沈暮雲時，不凡從花廳里走了出來。

  冬青眼睛一亮，急忙走上前，「不凡。」

  不凡抬頭朝冬青看了過來，「冬青姐姐，您怎麼來了？」

  冬青朝不凡身後看了眼，然後使了個眼色給不凡，兩人走到一邊的角落裡，冬青這才問道：「瞧著，像是宮裡來人了，來的是誰？」

  「是皇上。」不凡說道。

  冬青一臉駭然，「皇上來了？」

  不凡點頭，「剛到沒多久，讓我去把世子也請了來說話。」

  「為什麼要找世子？」冬青不解地問道。

  不凡搖頭，「我也不知道，皇上是這麼吩咐的。」

  「那你快去吧。」說著話，冬青往邊上讓了讓。

  不凡不敢耽擱，拔腳朝著世子蕭睿的院子走去。

  冬青站了一會兒，看了眼身後花廳的方向，一咬牙轉身急急去稟報候夫沈暮雲。

  花廳里。

  蕭沉面無表情地站著，在他的正前方是坐在上首椅子裡端著茶盅的皇上。

  「這事你打算怎麼辦？」

  蕭沉一直以為他比誰都恨不得蕭遠林死，他甚至想過，哪天蕭遠林死了他一定要放掛炮竹慶祝下，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他卻發覺他一點都不高興，甚至他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心像是缺了個口子呼呼的灌著冷風。

  皇上問他，這事他打算怎麼辦？

  他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殺父之仇，不能不報，不然他今後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統領錦衣衛，可殺了夏候洐，皇上他能同意嗎？

  蕭沉唇角噙起抹嘲諷的弧度，抬目看著皇上，「殺父之仇，不能不報，否則臣無顏苛活，也沒辦法再統領錦衣衛。」

  皇上似乎並不意外他的這個回答，他放下手裡的茶盅朝蕭沉看了過來，「你想殺了夏候洐？」

  蕭沉迎著皇上的目光，「臣別無選擇。」

  「你父親未必希望你這麼做。」皇上淡淡道。

  蕭沉沒有接話。

  不錯，在司閎死訊傳回京城的那一刻，蕭遠林便親自去見了蕭沉，告訴他，司閎死了，他的死期應該也不遠了，倘他有個萬一，報仇其次，保全靖安候府為重。

  蕭沉當時還覺得蕭遠林是想跟他演悲情戲，畢竟唯一知道當年真相的司閎已經死了，只要蕭遠林不主動去找夏候洐承認當年的事情是他幹的，夏候洐怎麼也不可能找到蕭遠林頭上來。

  誰曾想……蕭沉垂了眉眼，袖籠里的手攥得緊緊的。

  他突然就想起了掛在夏候屋子裡，那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八個大字。

  「浮生……」

  皇上的聲音被外面響起的汪寧的聲音打斷，「皇上，靖安候世子來了。」

  「讓他進來吧。」

  蕭睿是由著他身邊的兩個小廝扶著進來的，進了花廳，他鬆開小廝的手便要行禮，被皇上給擺手給阻止了，「世子身子不好，這禮就免了吧。」

  「臣，謝皇上恩典。」一句話才說完，蕭睿喘得。

  若說蕭遠的死人最傷心的人是誰，怕也就只有候夫人沈暮雲和蕭睿了，畢竟這兩人是蕭遠林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感情可想而知！

  「皇上，臣的父親死得太慘，請皇上替臣和臣死去的父親做主啊！」蕭睿說完話「咚」一聲跪在了地上，頭也重重搗在了地上。

  皇上看著跪拜在地的蕭睿，眼睛裡有幽芒一閃而逝，他沒有動，而是對一側站著的汪寧，道：「扶世子起來。」

  「是，皇上。」

  汪寧將蕭睿扶到一旁的椅子裡坐定後，轉身回到皇上身邊站好。

  「皇上……」蕭睿淚眼模糊地看著皇上，正待繼續開口，不想外面起響起侍衛的聲音，「皇上，靖安候夫人沈氏求見。」

  皇上回頭看了汪寧，「你去請了候夫人進來。」

  汪寧應聲退下。

  京城三十里外的一座風景秀麗的無名山頭。

  夏候洐將用布包著的蕭遠林的首級放在了一座無字碑前，向來冷漠的眸子裡淚水突然如泉涌。

  「父親，母親，兒子今日終於手刃仇人，您們在天有靈可以安息了。」

  天空陰沉的像是要壓下似的，山風淒淒，夏候洐重重一頭磕倒地，肩膀抖動無聲而泣，不知是喜還是悲。

  遠處站著的大樹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胡亂的摸了把臉，撇開臉看著遠處的濃濃的夜色苦思著脫身之計。

  自家世子闖進靖安候府時是半下午，那個時候雖說街市上仍舊人來人往，但因為爺是縱馬疾馳，能認出他的人怕是也沒有幾個。

  皇上對自家世子素來倚重，若是讓他知道，當年的事是蕭遠林存心構陷伯爺，爺這是為父報仇，皇上他未必就會坐視不理。可皇上再偏頗自家世子，也得給文武百官和天下人一個交待！

  為今之計，只有……

  大樹看了眼跪在墳前的夏候洐，深吸了口氣，緊接著一撩袍擺跪在了地上對著夏候洐的方向重重磕了個頭後，起身拔腳便往山下走去。

  沉湎於自己悲傷中的夏候洐並不曾發現這一幕，稍稍收拾了一番情緒，他站了起來，因為無人打量，墳頭長出了不少的雜草和灌木，夏候洐抽出腰間軟劍就著月色開始清理起來。

  夏候拓當年被杖斃在獄中後，天啟帝奪了夏候家的爵位，長公主自縊前留下要同夏候拓合葬的遺書，身為亂臣賊子的夏候拓是不能葬進夏候家祖墳的，夏候洐便那這處作為他們夫妻二人的合葬之處。

  墳前立著只有他才懂的無字碑。

  一切弄妥之後，夏候洐回頭找大樹，卻發現身後已經不見了大樹的身影。

  「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