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37章 夜談

  夜涼如水，空氣中飄著不知名的花香。

  蘇臻抬目看向溫嶠，「我沒有什麼長遠的打算，世間的事變化太快，與其汲汲營營不如隨遇而安。」

  溫嶠一時間竟然無話可接。

  這世上多少人一輩子汲汲營營可能如願的又有幾個？可人生於世，沒有規劃沒有目標終日像那無根浮萍一樣只知隨波逐流轉又有什麼意義？

  蘇臻見溫嶠不言語，不由抬頭朝他看來，「你呢？你有什麼打算嗎？」

  這一問，還真是難住了溫嶠。

  他所有的打算好像都與她有關，只是，這樣的話他要怎麼和她講？

  蘇臻將溫嶠的沉默看在眼裡，只是她卻沒有將這沉默往自己身上聯想，而是以為溫嶠的不好也不方便同她說。

  這麼一想，她便笑著說道：「算了，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溫嶠卻在這時突然開口，「蘇臻，你明年十五了吧？」

  蘇臻有一瞬間的錯愕，不解地看了溫嶠，問道：「怎麼突然間說起這個了？」

  「朝廷規定，女子年過十七未嫁便要聽由官府分配。」溫嶠感覺臉上臉生起了些許的燥意，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蘇臻，生活可以隨遇而安，可終身大事你總得有個打算吧？」

  「這事我想過的。」蘇臻輕聲說道。

  溫嶠目光里不自覺的便有了些許的期徐，他微微攥了攥垂在身側袖籠里的手，問道：「怎麼說？」

  「我不打算嫁人。」

  溫嶠看著蘇臻，因為太過錯愕，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

  蘇臻對上溫嶠驟然瞪圓的眸子，笑了笑，道：「你幹嘛這樣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不嫁人也算不上是件什麼稀奇事吧？」

  溫嶠卻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思想，正想開口卻在張嘴的剎那感覺嘴裡又苦又干，用力的咽了咽乾乾的喉嚨這才說道：「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你怕是不知道，不是你說不嫁人就可以不嫁人的，難道打兩年你就打算剃了頭髮當姑子去不成？」

  「也不是不可以。」蘇臻說道，但頓了頓，卻又撲哧笑了說道：「也不是一定要當姑子，我出家當道士也行啊，畢竟光頭很難看的。」

  溫嶠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快打消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吧，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的。」

  「其實我還有個最壞的打算。」蘇臻斂了臉上的笑，輕聲道：「或者我可以想辦法做個望門寡，這樣我就能一輩子不嫁人了。」

  溫嶠心裡就像是吞了幾斤黃蓮，苦得連舌頭都僵了。

  他看著蘇臻，試圖在她臉上找出點說笑的成份，可是對上蘇臻清澈如水的眼，他很清楚，蘇臻是認真的，她真的是這樣想，也會這樣去做的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溫嶠脫口而出地道：「蘇臻，不用那樣麻煩的，你可以嫁給我。」

  蘇臻臉上的笑一瞬僵住，少頃，連連搖頭道：「算了，我還是別禍害你了，讓我禍禍別人去吧。」

  「我是說真的。」溫嶠微微提高了聲量，他目光真誠地看著蘇臻，斟詞酌句生怕把意思給表達錯了，「蘇臻，我知道你的擔心，你是怕你嫁的人容不下小輅，你還害怕和一個陌生的人一起生活，可能你還有別的擔心……可如果你嫁給我，這一切就不是問題了。」

  「我不用擔心和小輅分離，也不必擔心我會容不下小輅，更不用煩心那些雜七雜八的七大姑八大姨關係，畢竟我只有自己一個人，是不是？還有，你放心，我們只是做名義上的夫妻，我不會……」

  「別說了，溫嶠。」蘇臻打斷溫嶠的話，「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我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溫嶠目光灼灼地看著蘇臻，「我也不覺得這不公平。」

  溫嶠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能對我有一點點的喜歡，那麼這一切將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而不是不公。」

  蘇臻還待搖頭拒絕，溫嶠卻是急切地說道：「蘇臻，你先別急著拒絕我，你再好好想想，左右時間還長。」

  接下來的日子，蘇臻每日裡不是在吃喝玩樂就是在走向吃喝玩樂的路上。

  一眨眼，日子便過了半旬。

  吳州城內好吃好玩的，蘇臻已然是吃過也玩過了，而隨著天氣一日比一日涼，蘇臻的歸期也提上了日程。

  這日，溫嶠半下午的時間就回來了，找到帶著蘇輅在天井裡玩的蘇臻。

  「我跟東家告了幾天假，明天我們去城外的天鳴寺玩。」溫嶠說道。

  蘇臻把蘇輅交給了黎舒，起身倒了盅熱茶遞給溫嶠，又搬了把小椅子給他坐，這才開口道：「就是之前我們在城外碼頭看到的那間寺廟嗎？」

  溫嶠點頭，「是的，你上次不是說要讓小輅去沾沾貴氣嗎？因為是在城外，讓齊光陪著你們去我不放心，我今天跟張叔說了，請三天假，這三天陪你們好好在城外逛一逛。」

  這小半個月都是齊光和陸路離輪流著陪玩，溫嶠頂多也就是抽個時間出來陪蘇臻她們偶爾吃餐飯。

  蘇臻想著溫嶠這十幾天的早出晚歸，不由輕聲道：「你要是忙抽不出身就算了，也不是下次不來了，玩的時間有的是，事情卻是耽擱不得。」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溫嶠欲言又止，但對上蘇臻略帶憂心的目光時，不自覺地說道：「最近城裡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官府查得厲害。張叔說雖然做我們這行都是同官家打點過的，但行事還是要小心謹慎些才是。」

  「這些日子，我就是幫著張叔將之前屯下來的那批貨給分次的送走，忙到今天總算是把倉庫清空了，接下來趕在年前再跑一趟梁州就行了。」

  梁州多鹽場，吳州到梁州路程不少，來去一趟沒個四五十天完全不夠，眼下已是仲秋，若是溫嶠想要趕回吳州過年，就得儘早起程才是。

  「那行，等明天從天鳴寺回來，休息一天我就帶著蘇輅啟程回武定。」蘇臻說道。

  溫嶠本想說「這麼急」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行，我回頭讓福伯去給你聯繫回武定的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