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92章 蕭沉的死亡凝視

  廟看起來荒廢已久，大殿中央立著的三頭六臂火德真君雕像，只剩下半個早已失去色彩的身子，到處都是蜘蛛網，殿堂中間的地上幾截燃燒過的斷木和著一地的灰燼，提醒著蘇臻，他們並不是第一個來這借宿的。

  蘇臻他們幾人隨便收拾了下，燒起一堆火後，車夫拿出個陶罐就近接了些山泉水放在火堆上燒了壺熱水啃起了隨身帶著的乾糧，一頓晚飯便算是糊弄過去了。

  荒野寂靜，除了不時響起的幾聲遠處的獸啼外，便是大殿外台階下的蟲鳴聲。

  蘇臻昨天夜裡沒睡好，坐著坐著困意來襲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

  蕭沉將睡過去的蘇臻攬在懷裡，讓她枕著他肩膀睡。

  車夫蜷著身子也睡了過去。

  男子看了眼被蕭沉攬在懷裡的蘇臻，突然翹了唇角，問道：「你們是私奔的？」

  蕭沉應是沒有想到蘇臻的喬裝會被看破，一瞬的怔忡後，搖了搖頭，「不是，之所以喬裝打扮只是為了在外行走方便罷了。」

  男子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一路都沒人看出她是女兒身，怎麼你卻一眼看出來了？」蕭沉不解地問道。

  「我之前也沒發現，是剛才偶然間瞥見她兩隻耳朵都有耳洞才知道的。」男子說道。

  蕭沉「哦」了一聲，目光輕瞥落在蘇臻熟睡的容顏上，心道：真是百密一疏，回頭得提醒她一聲才是。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若不是有心是很難掩飾過去的，就像此刻的蕭沉，看著蘇臻的目光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男子看在眼裡，呵呵笑了說道：「你們真不是私奔的？」

  蕭沉抬頭看了男子，略一沉吟後，開口道：「聘者為妻，奔者為妾，我若真心喜歡她，必然是八抬大轎迎她過門，一定不會讓她成為旁人茶餘飯的談資，更不會讓她遭人白眼一輩子抬不起頭做人。」

  「啪」男子輕擊手掌，目光讚賞地看著蕭沉，道：「你說得有道理，我就很看不起那些打著喜歡和愛的名號，將人姑娘置以不堪之境的男子。一個男人，若是連心愛的姑娘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娶回家，善待她，還是什麼男人？還談什麼喜歡和愛！」

  蕭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對了，能在這裡遇上也是有緣，我姓王，家中行七，旁人都叫我王七郎，不知道兄弟你怎麼稱呼？」男子忽然道。

  「我姓蕭，名沉，字浮生。」蕭沉答道。

  比起男子只以家中排序介紹自己，蕭沉的自我介紹可謂誠意十足。

  王七郎含笑的眸子有剎那的停頓，但卻很快便被他掩飾了過去，他看著蕭沉，「蕭兄弟今年多大？」王七郎問道。

  「十八。」蕭沉答道。

  「我比你虛長几歲，蕭兄弟若是不嫌棄可以喊我一聲七哥。」王七郎道。

  蕭沉回以一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王七郎笑了笑，見火堆里的柴火快要燒盡了，拿起旁邊的一根斷木扔了進去，火星四起，蕭沉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蘇臻的臉。

  「適才這位姑娘說你們是從德州城來的，我跟你蕭兄弟打聽個事。」

  見火星已散，蕭沉收了擋火的手，看著王七郎問道：「什麼事？」

  「聽說德州城出了樁大案，失蹤了好些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甚至還驚動了錦衣衛，是真的嗎？」王七郎問道。

  蕭沉點頭，「是真的。」

  「既然連錦衣衛都出動了，破這案子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了吧？」王七郎繼續問道。

  蕭沉微微側首，眼角輕抬看著王七郎，「為什麼這樣說？」

  王七郎輕笑著說道：「錦衣衛啊……那可是專事搜集情報的機構，若說這天下的人和事還有瞞不過的人，那應該就是錦衣衛了吧？」

  「錦衣衛也是人不是神，也有他們辦不到的事。」蕭沉淡淡道。

  「也是。」

  雖然說出的話是在附合蕭沉之意，但臉上的表情很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火勢漸旺，一片靜謐中響起「噼啪」一聲響，響聲過後，火星四濺，蕭沉防備不及，連忙攬著蘇臻往後仰了仰，而便是這個動作使得原本睡得香甜的蘇臻驚醒過來。

  乍然而醒的蘇臻迷迷瞪瞪地看著蕭沉，臉上寫滿「我是誰？我在哪？」的疑惑。

  蕭沉何曾見過她這副樣子，目光微滯的同時，心卻如同被羽毛拂過一般，酥酥麻麻的。

  他看著蘇臻，溫柔了語聲，問道：「怎麼不睡了？」

  蘇臻搖了搖頭，轉著脖子，目光茫然四顧，與此同時，腦子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等對上王七郎頗有意味朝她看來的目光時，蘇臻微微一怔的同時，莫名的一陣心慌意亂。這人眼睛裡怎麼裝了那麼多的東西？

  念頭起，蘇臻不自覺地又朝王七郎看去，不想，王七郎卻已經收了目光，這會兒正唇角噙了抹笑看著身前越燒越旺的火。

  蘇臻收了目光，回頭看了蕭沉，「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沒有。」蕭沉答道：「也就小半個時辰的樣子。」

  「才這麼點時間？」蘇臻脫口而出道。

  蕭沉笑了笑，拿起一邊的陶罐倒了盅水遞給蘇臻，「不然，你以為呢？」

  蘇臻呵呵笑著道：「我還以為天亮了呢！」

  「還有點早，離天亮應該還有一個多時辰。」王七郎接了蘇臻的話說道。

  一個多時辰，也就是兩個多小時，那也就是說這會兒已經是凌晨三四點的樣子了……她哪裡是才睡了小半個時辰，她根本就是睡了一個多時辰了！還讓彼此都難堪罷了。可她總要說點什麼想辦法糊弄過去吧？

  「你們一直都沒睡嗎？」蘇臻問道。

  「沒有，我和他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一時說得興起連時間也忘了。」蕭沉說道，話聲一頓，又道：「對了，給你介紹下，他姓王，在家中行七，你可以喊他王七郎，也可以叫他王七哥。」

  蘇臻「哦」了一聲，按她的習慣，自然是喊「七哥」的，便在一聲「七哥」既將要出口時，卻感覺到了蕭沉的死亡凝視。

  蘇臻：「……」

  腦海里莫名划過蕭沉的那句「確切地說，我不止不喜歡他，我應該是不喜歡所有被你肯定、被你稱讚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