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82章 我沒病

  吳氏仍舊保留著在庵中的生活習慣，這個時候，候府的人大多數還在睡夢中，她卻已經穿好衣裳跪在被改成小佛堂的耳房裡念經誦佛。

  蕭遠林到的時候，吳氏已經念完了一遍《大悲咒》，正準備繼續念《尊勝咒》卻在這時，蕭遠林推門而入。

  吳氏轉身看了過來，待看清是蕭遠林後，平靜如水的眸子裡有漣漪微微一閃，卻很快的被掩飾了過去，「候爺來了。」

  蕭遠林似是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吳氏已經穿戴妥當在佛堂誦經了。一瞬的怔忡後，他一臉溫和的說道：「這裡不是庵堂，回來了就給自己放幾天假好了。」

  吳氏笑了笑，沒有解釋也沒有同蕭遠林強辯，而是問道：「候爺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事？」

  蕭遠林點了點頭，「是有點事。」

  吳氏當即說道：「那去外面說吧。」

  話落率先走出小佛堂，蕭遠林看了眼佛龕上供著的慈眉善目面龐含笑的觀世音菩薩，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吳氏已經倒了盅溫水放在桌上，見到蕭遠林走出來，她將茶盅往前推了推，「候爺喝茶。」

  蕭遠林指著空位，「你也坐下吧。」

  「婢妾還是站著吧。」吳氏說道。

  蕭遠林也沒有勉強，端起桌上的茶盅淺淺啜了口，隔夜的茶水談不上什麼好滋味，喝了一口他便沒有再喝，而是放下茶盅，目光輕抬看向了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低眉垂眼的吳氏。

  吳氏自是感覺到了蕭遠林的目光，但幾年的修行早已經鍛鍊了她的心性，不再是那個被他看一眼便手腳無措如芒刺在背的後宅婦人。

  「坐下吧。」蕭遠林再次開口道。

  吳氏默然片刻，最終在蕭遠林左下方的椅子裡斜斜搭了半邊屁股，只是卻仍舊保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就差在臉上寫上「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別問我」這麼一行字了。

  蕭遠林自是看出了吳氏的抗拒，但吳氏的態度如何能左右他的決定？

  「沉兒對我仍有心結，現在，也就只有你的話，他還肯聽上一聽，明天他來看你，你好好同他說說。」蕭遠林淡淡道。

  「婢妾愚鈍，還請侯爺明示。」吳氏說道。

  蕭遠林目光陡然一厲。

  吳氏下意識的頭皮麻了麻，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一陣沉默後，蕭遠林暗暗嘆了口氣，沉吟著說道：「太子殿下有意重用沉兒，你勸勸他，不要意氣用事，比起對我的怨恨，他的前途更重要。」

  「婢妾明白了，待見到二爺後，婢妾一定會幫著候爺規勸他一番。」吳氏乖順的說道。

  不管吳氏這話是真是假，但她這樣乖覺的態度卻是取悅了蕭遠林，當然，取悅歸取悅，敲打還是要敲打的。

  「按說你們母子倆母慈子孝，我這個當爹的只有高興的份。可是，你不能光叫他孝順你，卻忤逆我這個父親吧？」

  吳氏變了臉色，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候爺，婢妾不敢，婢妾便是向天借膽，也不敢教唆二爺對您不孝，還請候爺明鑑。」

  蕭遠林看著跪在地上瑟瑟顫抖的吳氏，唇角綻起抹譏誚的笑，「有沒有做，不是你說了算的，我還沒到年老糊塗識人不明的時候。」

  吳氏不敢再說，只作出副惶惶不安的樣子來給蕭遠林看。

  「睿兒身子不好，過了今天不知道能不能過明天……」

  吳氏顫著嗓子打斷蕭遠林的話，「婢妾日夜在佛祖面前祈禱，求佛祖保佑世子他健康無憂長命百歲。」

  「你有心了。」

  吳氏：「……」

  「你的好，我記著，夫人記著，睿兒他也記著。」

  「可是，我的好，夫人的好，沉兒卻似乎並不願記啊……」不待吳氏開口，蕭遠林已經繼續說道：「雖說幾個孩子裡面，沉兒是天賦最好的，文武雙全說的也就是他，但到底本侯也不是只有他和睿兒兩個兒子，是不是？」

  吳氏額頭汗出如漿，重重一頭磕在了地上，「候爺，二爺他只是個性頑劣了些，婢妾一定會好好和他說，婢妾對候爺對夫人對世子絕無二心，二爺他也一定不會。」

  蕭遠林很滿意吳氏的態度，要敲打的也敲打了，這會兒就該展示他溫情的一幕了。起身，親手將吳氏扶了起來，本待再替吳氏擦去臉上的淚水，只是吳氏自己先就拿著衣袖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目光楚楚的朝他看了過來，「候爺，婢妾一定會好好規勸二爺的。」

  「我知道，夫人一直說幾個人里你最乖巧的。」蕭遠林說道。

  吳氏臉上扯起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夫人她就是善良，婢妾哪裡是乖巧，婢妾明明是蠢笨。」

  蕭遠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見得天邊發白，宮裡出了這樣大的事，他還得出去打聽情況，當下又說了幾句安撫的話，這才離開。

  吳氏把人送出浮香閣，直至蕭遠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這才轉身往回走。只是，每走一步，腳上卻猶如綁了千斤巨石一般，短短几步的路，愣是走了足足半刻鐘還沒走完。

  「姨娘！」

  早起的芮安看到站在廡廊下扶著柱子，大口大口喘氣的吳氏，忙走了過來，到了跟前才發現吳氏頭上的汗把頭髮都打濕了，整個人不停地顫抖著。

  「姨娘，您怎麼了？」

  吳氏搖頭，「我沒事，你扶我去屋裡躺會。」

  芮安不敢耽擱，連忙伸手去扶吳氏，不想手才碰上吳氏的手，便驚聲道：「姨娘，您的手怎麼這麼冷？您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奴婢去找蕭管家給請個大夫？」

  「不用，我沒病。」吳氏厲聲說道。

  「可是……」

  芮安還想說什麼，但對上吳氏看來的目光，只能將話咽了回去。

  吳氏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芮安，適才候爺來過了……你扶我進去再打盆熱水來讓我洗漱，再過不了多久，二爺就要來了，我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副樣子。」

  芮安一瞬紅了眼眶，當下什麼也沒說，半抱半扶著吳氏朝屋子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