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1章 我不會讓別人搶了你的位置
2023-11-08 02:48:32 作者: 鵲惜花
溫嶠看了看天色,說道:「走吧,先回城,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
蘇臻點頭,接了溫嶠的話說道:「走吧,這天說不定等下還有雨。」
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幾乎是蘇臻話聲才落,零零星星的雨點子便砸了下來,不過是幾息的功夫,雨點子連成了線,緊接著便聽見「嘩」的一聲,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泄下來。
「蘇臻,這雨太大了,我們找個地方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溫嶠對蘇臻說道。
蘇臻看了看周遭的山林丘地,對溫嶠說道:「這荒山野嶺也沒有地方能躲雨啊!」
溫嶠四周看了看,稍傾,突然指著百步之外說道:「那裡有個水磨坊,我們去那裡躲躲雨。」
蘇臻順著溫嶠手指的方向看去,白花花的雨水裡,一幢黑瓦建築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間,若不是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
溫嶠抓著蘇臻的手,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水磨坊跑去。
離得還有些路,便聽到「嘩嘩」的水流聲,等到了跟前,蘇臻才發現,水磨坊建在一條小溪溝上,因為大雨的緣故,溪溝里的水比往常要大上許多,竟是砸出了幾許瀑布的感覺。
水磨坊是單間垛木結構,空氣里泛著一股潮濕的泥土的氣息。
溫嶠四處看了看,想找些乾的樹枝生堆火,只可惜磨坊年久失修,便是角落有幾截枯枝斷木,也被漏雨澆透了。
蘇臻其實更願意一口氣走回城,到家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的衣裳好好地睡一覺,養足精神好應對接下來的事情。但她又很清楚,倘要真淋了這場雨,別說明天便是未來幾天她怕是都起不了床。
溫嶠找了處不漏雨的地方,對正擰著裙擺的蘇臻說道:「你到這邊來坐吧。」
「好。」
蘇臻鬆開裙擺走了過去。
溫嶠另外選了處略顯乾爽的地方坐了,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夜色,想著,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還有陸離這會兒到哪裡了?能帶回銀子來嗎?
恍惚間,耳邊突然響起蘇致的聲音,「你多大了?」
溫嶠微微一怔的同時,下意識的說道:「十六了。」
十六啊!
蘇臻暗暗忖道:這個年紀,前世還只是個高中生呢!
「你沒有別的親人了嗎?」蘇致問道。
她記得唐小橋說過,溫嶠的爹娘在世時是鏢師,死的時候還是留下了點家底的,按說溫嶠年紀也不小,又打小跟著他爹娘習武,完全可以變賣家中資產去投親的。很奇怪的是,他卻留了下來,把自己弄得吃了上餐沒下餐差點就成了乞丐。
親人嗎?
溫嶠漆黑的眸子裡有剎那的冷意,卻在一瞬間被他掩飾了過去,末了,淡淡道:「沒有。」
蘇臻雖有疑惑,但也只是簡單的「哦」了一聲,便沒再說。
而這時候,溫嶠再次問起之前的話,「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啊……」蘇致聽著身下嘩嘩的流水聲,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外面的掩於夜色中的暴雨,許久後,輕聲說道:「把小輅養大,供他上學,替他成親吧。」
溫嶠目光動了動,「你呢?你自己呢?」
「我自己?」蘇臻臉上綻起抹自嘲的笑,她回頭,對上溫嶠朝她看來的目光,「你還不明白嗎?從我走進屍房的那一刻,我就沒有以後了,若說有,那也只是卑微求活,希望周邊的人不要糟糕到連一個容身之處都不給我。」
溫嶠目光驟然一緊,失聲道:「怎麼會?」
「怎麼不會?」蘇臻收了目光,重新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緩緩說道:「這個世道對女子本就多有苛待,從前因為我爹的關係,縣城裡的人或多或少都要給幾分面子,喊我一聲蘇姑娘。可明天開始,他們眼裡的我,是蛇蠍,是瘟疫,是洪水亦是猛獸……」
蘇臻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自從她當了入殮師後,朋友斷絕來往,甚至親如父母她也很少回去看望他們。她永遠記得領她入行的師傅和她說的一句話。她家孩子上學時填表,父母職業一欄,永遠都是空著的。
溫嶠從不知道,一個人能用這樣平淡的語氣仿若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說著自己的無奈和悲涼。
他很早就知道蘇臻和這世界上大多數的姑娘都不一樣,從前只覺得她想法多,眼睛一眨就是個賺錢的點子,還知道秦氏嫌棄她是個女兒,待她很不好。可這會兒,看著神色從容淡定的蘇臻,溫嶠卻有種他可能從來就不曾真正了解過她的感覺。
「要不,你帶著你弟弟跟我們一起走吧。」溫嶠說道。
原本覺得這話很突兀,但說出來後卻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不待蘇臻開口,他緊接著說道:「我們去吳州,那裡沒人認識你,你可以重新開始,不僅可以將你弟弟養大,也可以替自己謀劃一個未來。」
蘇臻看著溫嶠,「謝謝你,溫嶠,只是,那個未來我從前不期待,以後也不嚮往。」
「蘇臻……」
溫嶠看著蘇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和蘇臻都很清楚,他說的那個未來是什麼,可是蘇臻卻說,從前的她便不期待,今後的她也必不嚮往。難道……難道她從來就沒想過嫁人嗎?為什麼?疑惑間耳邊響起蘇臻的聲音。
「這世上每個姑娘到了年齡,就要嫁人為妻,成為當家主母、生子、侍奉夫君孝敬公婆、教養兒女、替夫納妾、然後便是爭寵、不是被欺凌就是欺凌別人……每個女人,似乎都活在這樣一個既定的圈子裡。」
「大家都是人,為什麼男的就要比女的高一等?為什麼男的可以娶妻納妾,女的就只能從一而終?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蘇臻搖頭,輕聲說道:「一個人身邊的位置只有那麼多,有人來就要有人走,與其將來最親密的人變得面目可憎不若最初便不開始。」
溫嶠怔怔看著蘇臻,腦子裡反覆只有蘇臻「一個人身邊的位置只有那麼多,有來就要有人走」的話。
活了十六年,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原來既定的規則也有可能是錯的。只是,這個時候,他年紀尚小,並不能領會蘇臻這話中的深意,他只是心中隱隱有一個想法,如果站在我身邊的是你,我不會讓別人搶了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