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你是我娘嗎？

  顧修鳳起初有些震驚，可後來在聽見文九對自己的稱呼後，有些哭笑不得。

  她這又是姐姐，又娘的，輩分亂的一塌糊塗。

  「你知道了？」顧修鳳沒想到，是文九先問出這個問題的。

  她半蹲下身子，把手裡的盤子放在一側後, 才摟住文九的胳膊問，「是誰告訴你的？」

  「我猜的！」

  文九的眼睛亮晶晶的，即使屋檐下的防風燈光線黯淡，可卻依舊掩蓋不住他那雙好看的眼睛。

  文九其實長的更像文修明多一些，可他的眼睛卻和顧修鳳十分的相似，都十分的奪目、熠熠生輝。

  文九也是年紀大了一些後, 才慢慢的察覺到很多怪異的地方。

  譬如，村裡的男人死了老婆，這些男人每年都會去給妻子上墳, 可是他的父親卻沒有為母親上過墳。

  又譬如，村裡的男人的老婆都有娘家，可他的父親卻絲毫不提母親到底是哪裡人，娘家人又在哪裡！

  他偶爾也聽父親和李夫子提起過母親，父親是思念母親的，而且提起母親的時候還有諸多的埋怨，就像他埋怨父親太忙，總是把自己丟在家裡一樣。

  文九那時候還不懂，直到後來他讀了書，又遇見了顧六來自己家裡幾次。

  他才隱隱約約的察覺，或許自己的母親還在人世。

  可是當時的文九，卻是埋怨母親的。

  他很想問母親，為什麼要丟下自己和父親，是他們不好嗎？他其實也可以很乖很聽話的。

  直到前些日子，文修明突然和他說，「小九，若是你娘回來了，你會原諒她嗎？」

  文九很想說才不要搭理她, 可瞧著父親憔悴的神情，他還是猶豫了，「那得看看是為什麼？」

  父親卻是苦笑，他聲音很沙啞，「是爹的錯！」

  可是到底是哪裡錯了，他最終也沒說清楚。

  在顧修鳳出現後，有人開玩笑說，他的父親和顧修鳳走的太近，而他又瞧見過父親在暗處抱住顧修鳳，還有人說——他的眼睛和顧修鳳很像。

  所以文九猜測出，或許顧修鳳就是他的母親。

  「你真的是我娘嗎？」文九又一次問，「你可不要看我年紀就騙我！」

  「連夫子都說，我很聰明的！」

  他的確很聰明，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根據蛛絲馬跡猜到這麼多東西，屬實不易。

  顧修鳳點頭，「嗯，小九，我是你娘！」

  文九沒有哭也沒有鬧，他沒有出現顧修鳳曾預料的任何情緒。

  他只是看著顧修鳳, 半響後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丟下我呀？你既然都丟下我了，如今又回來做什麼？」

  「是因為……你後悔了嗎？」

  顧修鳳眼眶又一次紅了，她一直點頭，「嗯，我後悔了！」

  「我的孩子這麼好，又這麼聰明，我當初為什麼要蠢到丟下你？小九，是娘錯了，娘真的知道錯了！」

  「這些年，娘一直都想著你，可是娘……」

  顧修鳳說到這裡，她本想說，她也有自己的難處，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改成了，「娘回來晚了，是娘的錯！」

  她就算有再多的難處，也不該是拋棄孩子的理由。

  她不是文九，所以根本體會不到文九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其實在聽許桂芳說起村里人的話的時候，便知道文九這些年其實過的並不好，可這個孩子即使猜出了她是他的母親，卻對他沒有半分怨懟。

  顧修鳳想到這裡，眼淚忍不住簌簌而落。

  她這些年，受過不少的傷，當初還差點被刀劈成了兩半，背上還有一道貫穿整個背部的傷口，她當時都不曾掉過眼淚。

  傷口可以治，可孩子的心上的傷，又要怎麼治呢？

  周圍吵鬧的厲害，而文九就這麼低著頭，瞧著眼前的女人哭的無聲無息。

  他沉默了許久，才張開一雙小手，把蹲在自己眼前的女人攬入懷裡，「你別哭了！」

  「我原諒你了！」

  「可是，你不能再丟下我了！」

  「我很乖的，我也很聽話，不會吵你，也不會鬧你！」

  「所以，你別再丟下我了，好不好？」

  「嗯，好！」顧修鳳聽著孩子的回答，卻哭的更厲害了。

  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輕而易舉的被原諒，而且孩子似乎還擔心她哭的厲害，會把眼睛哭壞，還拿起手帕給她擦拭眼淚。

  最後，她乾脆撲到了文九的懷裡，緊緊的摟住了這個孩子。

  不遠處，文修明站在暗處。

  其實，顧修鳳一直在說，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可他呢？

  他又何嘗是個好父親。

  這些年，他對顧修鳳是有怨的，所以在對文九說話的時候，他張嘴就說顧修鳳已經去世了。

  再後來，他忙於給人看病，忽略了孩子內心的世界，以至於孩子為了惹人注意，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心情不滿的就對人大吼大叫。

  也是因為這樣，文九在村裡的人眼裡，像是一個小小的怪物似的。

  可偏偏的，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孩子的內心世界，還覺得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好在，後來有了唐家。

  文九自從到了唐家後，從前的那些毛病幾乎都沒了。

  他那時候才知道，心上的傷害，時間不能治癒，要治癒這個傷口的，是另一份溫暖的心。

  而文九心上的傷口，是唐宓和唐家人幫忙治癒的。

  ………

  屋外的事情，其實唐宓在顧修鳳接近文九的時候，便有了察覺。

  弟弟去了廚房，被許桂芳找了個藉口拖住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異常。

  果然，她詢問了許桂芳才知道了這件事。

  許桂芳對顧修鳳的確有不滿，在許桂芳的眼裡，文九不止早慧還很乖巧貼心，她說她聽見文九問唐書，娘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許桂芳當時是無意聽見的，她聽見文九的話後，便直抹眼淚。

  起初，她還以為文九的母親真的不在了。

  可如今，哪知道這人一直都在。

  「我娘小時候總是被我爹打，如今我想起來都覺得害怕！」許桂芳說，「我瞧著顧家姑娘是個好的，她應該不會打不過文大夫的！」

  「她會好好對待小九吧？」

  唐宓：「……」

  她倒是不能百分百保證，顧修鳳會好好待文九，但是她可以保證，顧修鳳打文修明是不費什麼力氣的。

  不過，這話顧修鳳卻不同意。

  所有人都不知道，文修明的力氣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