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前塵

  一個小廝突然進來通傳道：「夫人，老爺請小姐過去。」

  楚聽雲聞言，站起來道：「那泊雪你先陪陪娘，我過去看看有什麼事。」

  溫泊雪點了點頭，楊柳青道：「去吧。」

  楚聽雲到了會客廳，徐子珏已經走了，房間裡只剩下楚振山和蕭策。

  「爹爹。」楚聽雲進門便喊道。

  誰知，楚振山見了她，二話沒說，便一掌拍來。

  楚聽雲嘆了口氣，又來了，但也不慌不忙地運氣，接下了這一掌。

  但這畢竟是在別人的地方，兩人都收著力道，所以桌子上的茶壺杯子之類的，得以倖免於難。

  片刻後，楚振山收回手掌，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不到一年就升到第八層，而且鞏固的還不錯。」

  楚聽雲我收回手掌，笑著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女兒。」

  楚振山被她拍馬屁拍得心裡舒坦，笑著讓她坐下。

  楚聽雲坐在蕭策旁邊的凳子上，兩人中間隔著茶几。

  楚振山道：「看來你們兩個這次在外，都有奇遇，武功進步這麼快。」

  楚聽雲道：「蕭策的才叫奇遇，至於我嘛，只能說我拜了個好師父。」

  楚聽雲迫不及待地跟她爹炫耀慕崧明。

  「哦？你竟然瞞著我拜師了？拜的誰？我楚振山的女兒拜師，不夠格可不行。」

  楚振山心裡有些不舒服，女兒拜師竟然瞞著他？他倒要看看是誰，膽敢拐跑了他家女兒。

  「您放心，絕對夠格，」楚聽雲驕傲地道，「我拜的可是百草穀神醫，慕崧明。」

  「什麼？」楚振山著實驚訝了，雖然他在女兒的信中，多少了解了他們這幾個月的經歷，但卻沒聽她提過慕崧明。

  其實這也是楚聽雲故意的，她想當面告訴爹娘，好給爹娘一個驚喜，本來她還想著，帶慕崧明來見見她的爹娘，誰知他竟然提前跑了。

  當然，這些楚振山都不知道，他只在溫曉笙的信里，看到過關於慕崧明的隻言片語，知道蕭策是被他治好的，但卻不知，自己女兒竟然能拜他為師？

  所以他十分震驚，好半天，他才不可置信地道：「這是怎麼回事？慕神醫為什麼要收你做徒弟啊？」

  這話說的，楚聽雲覺得有些好笑，她爹爹剛才還一副「誰配給我女兒作師父？」的口氣。

  現在一聽慕崧明的名字，卻立馬變成了「自己女兒有什麼獨特之處，竟然能讓慕神醫收為徒弟」的語氣。

  於是她只好從前往百草谷為蕭策求醫開始說起，將慕崧明教她醫術、帶她尋劍、幫她突破等等的事情，全部告訴了爹爹。

  言語間滿滿的驕傲，以及對慕崧明的傾慕之情，明顯的即使是傻子，也能聽得出來，這人在她心中的不同。

  聽著楚聽雲滔滔不絕的言語，蕭策低下了頭，掩蓋著眼裡的情緒。

  當然，楚振山什麼也沒聽出來，倒不是說他是傻子，只是，自家女兒能拜慕神醫為師，已經很讓他震驚了。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未來的女婿會跟這般人物扯上關係。

  是以，即使楚聽雲的語氣再明顯不過，他也只以為，自家女兒這是對厲害的長輩表達孺慕之情。

  聽楚聽雲說了這許多，楚振山摸了摸臉上的鬍子，道：「自從十二年前那件事以後，慕神醫便一直不曾入世，想不到，你竟然能將慕神醫請出谷，並讓他收你為徒，這可是天大的機緣啊！」

  「十二年前的事？那是什麼？」楚聽雲好奇地問道。

  這件事自己前世從未聽說過，而且這件事似乎還與師父有關，那她便必須要問了。

  說實話，她與慕崧明認識這麼長時間，對他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之前覺得無所謂，君子之交，不問過往。

  但是現在，她想要了解他的所有事情。

  但是提起這件事情的楚振山，卻嘆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是當時整個江湖提起來，都臉上無光的事，但是，當時那些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們這些，苟延殘喘的懦夫。

  「爹爹？」楚聽雲輕輕喚回了楚振山的神志，問道，「這件事，不能說嗎？」

  「唉！沒什麼不可以的，十二年前……」

  楚振山將十二年前的事，娓娓道來：

  十二年前的夏天，雨下的特別大，整整下了十幾天，終於引發了洪水。

  當時朝廷正執混亂時期，沒有精力和人手治理洪水，於是，只能任由洪水沖毀糧食，衝垮房屋。

  一時間，到處山洪咆哮、屍橫遍野、慘絕人寰。

  當時的武林盟主徐君昶臨危受命，以司空派為首，帶領著幾大門派，四處救治落水受難的災民。

  他們在附近搭建了簡單的避難所，四處派粥，並派遣弟子尋找被困災民，疏通河道，簡單治理洪水。

  終於，洪水漸漸退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倖免於難時，瘟疫悄悄地來臨了。

  最初是一個避難所中的孩子發燒、咳嗽，不過三天，便死了。

  慢慢地，避難所里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發燒、咳嗽，同樣的症狀，快速地死亡，引起了徐君昶的注意。

  他找來大夫查看，誰知，大夫只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口鼻，慌亂退後，道：「瘟疫，是瘟疫！」

  一時間，所有人都慌亂起來，圍在旁邊的門派弟子紛紛後退。

  而避難所里，那些還沒有出現瘟疫症狀的人，紛紛往外跑去。

  徐君昶見狀，當機立斷，下令將他們抓回來，並封閉了避難所，派人日夜看管，防止這些人跑出去，感染更多的人。

  為了穩住這些人，徐君昶對他們道：「請各位稍安勿躁，我們幾位大夫一定日夜尋找解決瘟疫的辦法，請諸位放心。」

  然而這些人一直在避難所里的等了三天，都沒能等來大夫，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同伴感染瘟疫，慢慢死去，然後被拖出去。

  這些人再也待不住了，在一個深夜，偷偷跑了出去。

  至此，瘟疫再也控制不住，漸漸蔓延開來，很多門派怕被瘟疫感染，連夜趕程回了門派。

  青城派便是其中之一。

  楚振山本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只是，他們年僅六歲的女兒獨自在家，楊柳青又剛剛檢查出有了身孕。

  沒有辦法，他們只能做了一次逃兵，打算連夜逃離那個地方。

  只是，路上卻遇到了災民攔路，那些災民已經被感染，他們不想死，但卻找不到一個人救他們，沒有辦法，只能見人便求救。

  楚振山看著這些人，心裡不忍，但是想到馬車裡的夫人和還在肚子裡的孩子，只能狠心派人驅趕。

  那些人見自己最後的希望，都不肯救他們，於是便紅了眼，打算魚死網破。

  楚振山眼看不妙，也不再與他們客氣，命令弟子動起手來。

  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之人，楚振山本沒將他們放在眼裡，但是卻不防一個小孩，鑽進了馬車，撲到了楊柳青身上。

  楚振山頓時目呲盡裂，他一劍將攔在身前的災民砍倒，跑到了馬車旁。

  他掀開馬車布簾，那孩子已經死了，但是一旁的夫人卻也暈了過去，身子底下慢慢滲出鮮血。

  楚振山快要瘋了，但他不能瘋，他要馬上帶著妻子去找大夫。

  他將那孩子扔下馬車，不顧剩下的弟子，便打算驅趕馬車，去最近的鎮上求救。

  「這馬車一路奔波，你還想不想讓你夫人活啊？」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樹上傳下來。

  「誰？」楚振山瞬間警惕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劍。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樹上跳下來，在陰影中慢慢走出來。

  藉助明亮的月光，楚振山看清了來人的臉，那是一個十分稚嫩的臉，看樣子只有十六七歲，但樣貌出眾，身形修長，舉止文雅，已經可以窺見幾分長大後的風采。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慢慢走近馬車。

  楚振山抽出劍來，指到那人身前。

  那人表情不變，張口道：「我是個大夫，可以治療你的夫人。」

  楚振山聞言，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有些猶豫。

  「你再耽誤時間，你夫人就要死了。」那人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

  但是楚振山聽了，瞬間慌亂起來，左右他也沒什麼值得人圖謀的了，便讓開身，讓那人看看夫人的情況。

  那人跳上馬車，看到馬車裡的情景，沒等把脈，便道：「這種情況，孩子肯定是留不住了。」

  楚振山聞言，握緊了拳頭，道：「無妨，只要大夫留住我夫人性命即可。」

  那人聽了，點點頭，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瓶，對楚振山道：「先給她吃一粒，可續一會兒命。」

  楚振山接過，從裡面倒出一粒藥丸，猶豫了一瞬，然後餵到了楊柳青嘴裡。

  那人為楊柳青把起了脈，良久，開口道：「流掉孩子是小事，最主要的是身體虛弱，又被染上瘟疫之人近身接觸，怕是比瘟疫更難醫治。」

  「那怎麼辦？」楚振山頓時急了，他抓住那人的胳膊，哀求道，「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我夫人。」

  「急什麼？」那人依然淡淡地道，「我說難治，又不是說不能治，放心。」

  簡單兩個字，便讓楚振山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只認識了這麼一會兒，便覺得這人十分可信。

  有了那人的丹藥保命，楚振山便與他一起找到一間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