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恨意

  如果說剛才蕭策對慕崧明只是討厭，那現在，便是恨意，恨他讓自己在師姐面前這般丟人。

  不過這一下也讓他清醒了一些，剛才確實有些冒進，被人抓到了漏洞，接下來，他要更加慎重一些。

  於是蕭策接下來再出招時，便穩重了許多。

  只是，慕崧明的招式卻反而凌厲起來，不同於剛才蕭策的一位冒進，慕崧明的招式，快而不亂，有進有退，毫無破綻。

  楚聽雲看著自己的暮歲在慕崧明手中，時而長驅直入，時而挽著劍花，硬可直槓刃血，軟時滑不留手。

  她想起慕崧明上場之前說的話，讓她認真地看著他的招式，原來，師父在陪蕭策練武的同時，還要教她武功嗎？

  她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威武霸氣、堅不可摧的刃血刀，也是有克星的，所謂柔能克剛，也只有像暮歲這般進可攻退可守的武器，才能製得住刃血刀。

  當然，也不是在任何人手裡，都能發揮出這般效果，比如在她手裡，就沒有這麼厲害。

  楚聽雲暗暗自嘲了一句，便繼續認真地學習。

  說暮歲是刃血刀的克星，這一點也沒錯，就像現在，明明是兩個武器硬剛，但是偏偏暮歲就可以一瞬間軟下來、躲過去，讓人仿佛一拳揍在棉花上一般，既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還讓人莫名感到不痛快。

  蕭策現在就特別不痛快，他覺得慕崧明像是在耍著他玩，故意讓他難堪。

  其實他這倒是真的誤會慕崧明了，蕭策武功不如他，但也不是好對付的，慕崧明一直在找機會，尋找蕭策的破綻。

  就像現在，蕭策露出了下方的空檔，他便手持暮歲，像方才一般，用劍身甩向他的腿，逼得蕭策，再次趴到了地上。

  溫泊雪這次是真的沉不住氣了，她對楚聽雲道：「慕神醫到底是來陪蕭策練習的，還是來打人的？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蕭策挨打嗎？」

  楚聽雲幫她倒了一杯茶，端給她道：「你先消消氣，你就沒發現，蕭策雖然在挨打，但是出招卻越來越謹慎，防守越來越嚴密了嗎？」

  溫泊雪聞言一愣，又將視線看向場中央，蕭策再次爬了起來，再出招時，真的穩重了許多，既注意到了後方的防守，劍招也沒有慢下來。

  溫泊雪轉過頭，看向楚聽雲，發現她還舉著杯子對著她，於是端過杯子，將裡面的茶一飲而盡。

  楚聽雲笑著道：「消氣了嗎？」

  溫泊雪點點頭道：「這是怎麼回事？」

  楚聽雲也給自己倒了杯茶，道：「這比武，最忌諱的，便是沉不住氣。蕭策雖然平時不聲不響，看著穩重自持，但實際上，在武功方面，比較容易衝動，這衝動之下，便容易暴露出自身的破綻。所以，師父才一味地挑戰他的耐心，讓他明白自身的問題，你看，現在不就比開始好多了？」

  溫泊雪聽了楚聽雲的一番話，再看向場中的比試的兩人時，便也漸漸發現了不同。

  蕭策每次被打倒以後，再站起來，堅持的時間便會更長一些，而慕崧明也從一開始的的漫不經心，後來變得越來越認真。

  說明蕭策真的就在這場比試中，肉眼可見地一直進步。

  溫泊雪為他高興，也就不再心疼。

  不只是她，蕭策也漸漸發現了問題，便更加認真應對起來，直到再次被打趴下。

  這次，蕭策站起來，慕崧明開口制止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累了。」

  蕭策咬牙，猶豫了幾瞬，還是開口道：「多謝慕神醫賜教。」

  慕崧明沒理他，徑直走到楚聽雲面前，將暮歲遞給她，道：「該吃飯了吧。」

  楚聽雲跳起來道：「師父辛苦了，今天做土豆燜雞怎麼樣？」

  「好。」

  兩人說著話便走遠了。

  溫泊雪端著茶水，走到蕭策身前，道：「辛苦了，喝點水吧。」

  「謝謝。」蕭策接過杯子，將裡面的水一飲而盡，然後看著楚聽雲和慕崧明離去的方向，眼神越發幽深。

  溫泊雪看著他手上有一道血痕，知道他身上傷口更多，於是說道：「你先回去上點藥，然後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也別怪慕神醫，聽雲說了，這都是為了鍛鍊你。」

  蕭策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師姐的良苦用心，只是，即使慕崧明是在幫他，他依然討厭這個人，討厭到想讓他在他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陰暗的念頭在心裡種下一顆種子，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晚上，蕭策簡單地給傷口上了些藥，便開始鞏固內力。

  正當他沉浸於冥想的世界時，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

  「你恨嗎？」

  誰？

  蕭策在心裡問道。

  「你不用管我是誰，只需要問問你的內心，你恨嗎？」

  我有什麼好恨的？

  「哦？你的爹娘無故被殺，你不恨？你的師姐被搶走了，你不恨？無論怎麼練武，都比不過那個人，你不恨？」

  蕭策無法反駁，這確實是他心裡無法釋懷的事。

  「呵，恨有什麼用？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爹娘被殺死，看著自己師姐和那個人越來越親密？若說爹娘被殺時，你還小，無能為力，那現在呢？」

  你住嘴！

  「惱羞成怒了？生氣是無能的人，才會有的表現，你就是無能，哈哈哈……」

  住嘴！住嘴！

  蕭策的眉頭越皺越深，突然張開嘴噴出一口血來。

  蕭策看著地上的血花，眼神里還殘留著憤怒。

  他知道這是什麼，這是刃血刀的意識，自他閉關時，便時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妄圖激怒他，讓他生氣，讓他失去理智，從而控制他。

  可是，它不是已經被自己壓制下去了嗎？為什麼又出來了？難道和他今天情緒波動有關係？

  他又回想起自己情緒波動的原因，想起那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心中一痛。

  他趕緊收拾起自己的情緒，他不能再任由自己被情緒所控制。

  他重新運氣，凝神專注，練起了玉絡心經。

  ……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過，馬上就要來到武林大會的日子。

  各門派掌門帶領弟子，紛紛出發，一同前往司空派，參加武林大會。

  秋高氣爽，碧空如洗，樹葉和草叢都漸漸蕭條，唯獨太一山上的楓樹，長的正好，紅楓遍野、層林盡染。

  在這片紅楓的照應一下，使得本就壯麗的司空派，更是美輪美奐。

  司空派不愧是財大氣粗，為了解決司空派附近人員稀少，無客棧可住的情況。

  司空派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建造了一座十分龐大的驛站，可供一千多人居住。

  而且每個門派都有獨立小院，門口掛著牌匾，寫著門派的名字，方便各門派之間的交流。

  這等全面、周到的舉動，頓時贏得了所有門派的好感。

  玄機閣由蕭策帶領，古若瑾和古墨玉緊隨其後，另外還帶了十幾名弟子，後跟著楚聽雲和溫泊雪兩人，便開始出發了。

  是的，慕崧明不在，他昨晚與楚聽雲告別了。

  那時楚聽雲已經快要睡著了，突然察覺床邊有人，於是一瞬間驚醒，來不及拿劍，便一掌拍了出去。

  只是被那人一把抓住，她又伸出另一隻手，又被人抓住，那人俯下身來，一手握住她兩個手腕，壓在她的頭頂，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楚聽雲大驚，這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她心念急轉，這人是誰？什麼企圖？

  那人低笑了一聲，在她耳邊道：「別怕，是我。」

  師父？

  月亮從烏雲里鑽出來，月光灑進屋裡，映出了慕崧明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楚聽雲瞬間放鬆了下來，轉而又感到奇怪，師父到她房間來幹什麼？現下這個樣子，怎麼像個登徒子一般？

  但是慕崧明沒有放開捂住她嘴的手，楚聽雲無法說話，只能用眼神表達他的疑惑。

  慕崧明靠她靠得極近，仿佛鼻尖可以碰到鼻尖。

  慕崧明聲音低低地說道：「丫頭，我要走了。」

  楚聽雲眼睛瞬間睜大了，什麼意思？去哪？

  她的心裡有些慌亂，不自覺地掙紮起來。

  「別動，」慕崧明沒有放開她，看著她的眼睛道，「我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辦完了以後，我就會回來，以後，便再也不會走了。」

  說完，不等楚聽雲反應，便鬆開了捂住她嘴的手。

  楚聽雲還沒喘上一口氣，便又被堵上了嘴，只是，這次堵住她嘴的，是慕崧明的嘴。

  楚聽雲傻了，眼睛看著慕崧明近在咫尺的臉，愣愣不知如何反應。

  片刻後，慕崧明抬起頭來，看著傻傻的楚聽雲，笑著道：「怎麼？這次要讓我來教你怎麼親嗎？」

  楚聽雲眨眨眼，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腦袋瞬間炸了，臉變得通紅。

  原……原來，那晚上……竟然不是在做夢嗎？

  想起她那時的表現，她直想往地縫裡鑽。

  沒等她害羞多久，慕崧明便重新低下頭來道：「要不要檢查一下，上次教學的成果？」

  說完，便重新堵上了她的嘴。

  窗戶沒關，微風順著窗戶鑽進屋裡，吹起白色的床幔，使得月光照出床上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

  良久，楚聽雲睜開了眼睛，慕崧明已經消失，但氣息仿佛還縈繞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