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受傷

  「你還敢生氣？這難道不是你自作自受嗎？」慕崧明冷冷地說道。

  「我明明是為了救人。」楚聽雲還是背對著他，語氣里有著說不出的委屈。

  「救人就要犧牲自己？」

  「我知道避開要害，不會死的，但我要是不救泊雪，那她必死無疑。」

  慕崧明被她理直氣壯的話氣得夠嗆，想也沒想便說道：「死不了，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受傷？那你可想過我有多擔心？」

  「……」

  楚聽雲沉默了一瞬，慢慢地轉過了頭，默默地看著他。

  慕崧明自己也沒想到會說出這樣的話，但說了便說了，他也沒打算糾正。

  於是便也維持著生氣的表情看著她。

  兩人對視良久，終是楚聽雲敗下陣來，她垂下眼睛，弱弱地說道：「對不起。」

  慕崧明嘆了口氣，道：「罷了，下不為例。」

  「……」楚聽雲沒有說話，心虛地看向別處。

  見她這樣，慕崧明怒從心起，冷冷地道：「怎麼？以後還想做這種狹義心腸的事？犧牲自己，去救別人？」

  「他們不是別人！」

  「什麼？」

  「他們不是別人！」楚聽雲認真地強調道，「他們，還有師父你，你們，都不是別人，對我來說，就像我的家人一樣重要。」

  慕崧明眼睛閃爍著，沒有出聲，內心卻無比地震撼。

  家人？這是對於他來說，完全陌生的一個詞。他沒有家人，也從來沒有人把他當成家人過。

  但他卻知道，家人是一個很重要的地位。

  現在，卻有人對他說，覺得他像家人一般重要……

  楚聽雲接著說道：「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偉大，今天，若是換一個我不認識或者不熟悉的人，我絕不會幫她擋刀，因為這真的是很疼。」

  楚聽雲苦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可是，那個人是泊雪，是我的好朋友，若我不去救她，那她必死無疑，我中了這一刀，然後換回了我好朋友的命，那我便覺得非常值得。

  不只是泊雪，若是換了你、換了蕭策，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若是讓你付出生命呢？」慕崧明突然開口問道。

  「什麼？」

  「若是你只有付出生命，才能換回他們的性命，你會怎麼選擇呢？」

  這次楚聽雲好好想了一下，然後她看著慕崧明，鄭重地說道：「那就把我這條命拿去吧！」

  本來，她早就已經死了，只是老天又讓她重活了一次。

  上一世，她便是選擇為了最重要的人去死，這一世，她原本想的是只為自己而活。

  但若是為自己而活，就是要眼睜睜看著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話，她覺得她還是無法做到。

  所以，若她有選擇的機會，她還是會選擇，替他們去死。

  慕崧明的眼神明明滅滅，裡面藏有萬般情緒，似憤怒、似震撼、似感動。

  他想，他還是低估了這些人在楚聽雲心中的地位，上一次她為了蕭策，在有內傷的情況下強行衝破穴道，他便似有所感。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楚聽云為了他們，竟然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若他早知道，那他便不會……

  他覺得心裡在翻騰、在撕扯，在醞釀發酵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妒忌。

  沒錯，他在妒忌蕭策、妒忌溫泊雪，即使楚聽雲心裡重要的人中，也有他一個，但他仍然妒忌。

  他不禁想到，若是有一天真相揭露，他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那她又會如何選擇呢？

  這個結果，他不敢去想。

  所以，趁著現在還未到那個地步，他要在她的心裡占據的位置再多一點，讓她覺得他再重要一點……

  「聽雲，你醒了！」一聲驚呼，打斷了他的思路。

  溫泊雪端著一盆水進來，看見楚聽雲醒了，驚喜地喊出了聲。

  慕崧明見她進來，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溫泊雪連忙讓開路，低著頭，縮著肩，看起來比之前還要怕慕崧明。

  她所在的方向，正好能讓楚聽雲看清楚，見她這樣，楚聽雲不禁笑出了聲。

  「這麼久了，你怎麼還這麼怕他？」

  溫泊雪把臉盆放下，將手裡的面巾投了幾下水，邊說道：「唉！你不知道，昨天一整晚，慕神醫的眼神，都仿佛一把劍，將我凌遲了一遍又一遍，我現在，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她將手中的面巾迭好，拿在手裡，走了過來。

  「哪有那麼誇張？」楚聽雲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溫泊雪撇了撇嘴，用面巾擦著她的臉，問道：「肩膀還疼不疼？」

  楚聽雲故意誇張道：「疼！疼死了，你這兩天可要對我好點。」

  「活該，疼死你算了，誰讓你幫我擋劍的？」溫泊雪說著，便又紅了眼眶。

  楚聽雲見她這樣，連忙轉移話題道：「哎呦，溫大小姐，你可憐可憐我，別再說我了，剛才我師父已經把我訓了一頓了。我現在是病號，需要溫柔的關懷！」

  兩隻眼睛水汪汪地瞪著溫泊雪，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見她這樣，溫泊雪終於破涕而笑，笑了一會兒，她停了下來，滿臉認真地說道：「聽雲，謝謝你。」

  見她這樣認真，楚聽雲也溫柔地笑了，她道：「不用客氣。」

  擦完臉，楚聽雲問道：「蕭策呢？」

  溫泊雪回去將面巾放好，說道：「剛才風城主來了，她聽說了昨天刺殺的事，所以來看看，剛才進來的時候你還沒有醒，現在蕭策去送他們了。」

  楚聽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李言歡呢？真的死了嗎？」

  溫泊雪點了點頭，道：「昨天蕭策那一刀太狠，又正中心臟位置，當場便斃命了。」

  「唉，這樣麻煩就大了，逍遙派掌門，兩個兒子接連斃命，還都與蕭策有關，恐怕這件事不會善了。」

  「嗯，剛才風城主也是這麼說的，蕭策正在想辦法。」

  這時，一人推門進來，正是去送風清婉的蕭策。

  蕭策進來，便看見了醒來的楚聽雲，連忙走過來，問道：「師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

  「師姐，昨天你的行為實在是太危險了，以後不能再這麼做……」

  溫泊雪在這，他不能說救人這件事不對，便只能糾正楚聽雲的做法。

  誰知，就這一句，便讓楚聽雲把臉埋在了枕頭裡，耍脾氣地喊道：「不聽不聽，不要再說我了！我要生氣了！」

  「……」蕭策沒想到他就說了一句話，便招來楚聽雲這麼大的反應，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目睹一切的溫泊雪，見蕭策的樣子，在一旁捂著嘴偷笑，見蕭策看過來，連忙把手放下，安慰他道：

  「受傷了嘛，難免會變得和小孩子一樣，聽雲都這個樣子了，你就不要再說她了。」

  蕭策點了點頭。

  楚聽雲見他不說了，便把頭又重新歪了回來。

  她問蕭策：「李言歡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蕭策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對楚聽雲說道：「這件事確實不好辦，但我已經有辦法了，師姐，你接下來的日子，好好養傷，這件事交給我就好。」

  楚聽雲見他如此堅持，便應道：「好吧。」

  蕭策說把事情交給他，楚聽雲便沒再管。

  額……好吧，其實是她想管也管不了。

  她師父、蕭策、溫泊雪，甚至徐子珏，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但凡她問起這個事，都會被他們一句「不是說好了不管嗎？」給堵回來。

  被堵回來幾次以後，索性她也不問了。

  只是她現在有了新的煩惱：趴著的姿勢實在是太累了！

  因為她的傷在背後，仰躺著容易壓著傷口，所以一直是趴在床上的。

  現在她十分想換個姿勢，可是慕崧明，她的師父，她心儀之人，不允許！

  「師父……我好難受啊……師父……」楚聽雲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嘟囔著。

  慕崧明不理她，只坐在桌椅旁，拿本醫書看著。

  「那個……神醫……你就讓聽雲稍微翻翻身吧，我看她實在是難受。」

  溫泊雪看著不忍心，但是慕崧明不同意，她也不敢亂動，只能幫著一起勸道。

  慕崧明放下醫書，看著楚聽雲趴在枕頭上，被壓扁的臉，板著臉問道：「你確定不怕疼？」

  楚聽雲一聽有門，於是忙不迭地點頭，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慕崧明嘆了口氣，走了過來，兩隻手將她抱起來。

  疼，實在是太疼了，不過楚聽雲咬緊牙關，沒有出聲，畢竟是她堅持要翻身的。

  慕崧明幫她翻過了身，不過沒讓她完全躺平，差不多側臥著，不會碰到肩膀的傷口。

  溫泊雪在一旁看著，想幫忙，又不敢亂插手，最後只能拿出手帕，幫楚聽雲擦去額頭上疼出的冷汗。

  「是不是很疼？讓你亂折騰。」溫泊雪不大不小地埋怨了一句。

  「沒事，不疼。」楚聽雲咬牙切齒地說道，死也不承認自己自作自受。

  慕崧明哼笑一聲，說道：「不過就是肩膀受傷而已，對我們楚女俠來說，不算什麼。」

  楚聽雲聞言瞪了他一眼，不過等會兒還得指望他把她搬回去，便沒有回嘴。

  慕崧明看著她臉上被壓出的印子，響起那晚手上細膩的觸感，手一癢，便掐了上去。

  「唔……干森麼？」臉頰被掐著，楚聽雲胳膊又不能動，只能口齒不清地抗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