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馬場

  風清婉一點也沒有誇張，這裡的馬，各種毛色，各種大小，各種類型的都有，但無一例外，全都是上好的馬。

  只是，這麼多的好馬，只是看都要看花了眼，若要在裡面挑出一匹最好的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像楚聽雲和溫泊雪這般，對馬不甚了解的人，著實是為難了她們。

  這時，楚聽雲感覺身後走來一人，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慕崧明。

  「想挑個溫順一點的，還是烈一些的？」

  這個意思，是打算幫她挑？

  「你不是不感興趣嗎？」楚聽雲挑眉問道。

  慕崧明低下頭來，看著她說道：「我們家笨徒弟感興趣，我這個做師父的總不好袖手旁觀。」

  雖然這話是在損她，但楚聽雲卻在這句話里，聽出了淡淡的寵溺。

  楚聽雲看著他的眼睛，眼底倒映出她的樣子，專注到仿佛只能容下她一人。

  楚聽雲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麼響，那麼劇烈。

  不好！楚聽雲察覺到自己的心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便強迫自己，把眼睛從慕崧明身上撕下來。

  她看向馬廄，語氣如常地說道：「那就謝謝師父了。」

  慕崧明覺得在一瞬間，仿佛從楚聽雲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沒等他看清楚，楚聽雲便移開了視線。

  慕崧明也不急，慢慢幫她挑起了馬。

  站在旁邊的溫泊雪，看到這場景，識趣地走遠了一些。

  倒是同樣看到這場景的風清婉，驚訝了一瞬，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慕崧明幫楚聽雲挑選的，是一匹白色的馬，線條流暢、體型健壯，身上沒有一絲雜毛，純白的毛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熠熠的光芒。

  楚聽雲見了，心裡喜歡，不過她還是問慕崧明道：「為什麼要挑這一匹？」

  「好看。」慕崧明淡淡地說道。

  「……」

  楚聽雲的嘴角抽了抽，或許，她不該這麼盲目地相信他？

  「慕神醫的眼光果然好，」風清婉的聲音插了進來，說道，「這匹馬，是從西域進來的馬，耐力非常強，能跑很遠的路，而且速度極快，最重要的是對主人非常忠誠。」

  楚聽雲笑了笑，回道：「是嗎？清婉對馬可真是了解。」

  「還好，」風清婉謙虛了一句，接著說道：「只是好馬難馴，這越好的馬，就越是烈性，若是馬術不精的話，容易傷到人不說，還浪費了這一匹好馬，倒不如直接交給擅長的人，才能發揮出這匹好馬真正的實力。」

  楚聽雲看向她，發覺風清婉也一直在看著她，兩人對視良久，楚聽雲覺得有些好笑。

  前世她作為蕭策名正言順的女人，都沒能讓風清婉如此嚴陣以待過，怎麼現在，反而把她當成情敵一般挑釁呢？

  她聳了聳肩，意有所指道：「我這個人呢？不愛勉強，只看緣分，若是它喜歡我，那我不必馴它，它也會主動向我靠近，若它不喜歡我，那我便換一匹喜歡我的馬。畢竟，能被人輕易馴服的馬，也不見得，烈到哪裡去。」

  楚聽雲說完，沒有看風清婉的表情，只是徑直走向前，對著眼前的白馬伸出了手。

  那馬看見有人靠近，焦慮地原地踏了幾步，楚聽雲沒有畏懼，而是把手放在它的頭上，輕輕摸了摸。

  很快，那匹馬的情緒便穩定了下來，任她摸著，甚至湊到她身邊拱了拱。

  楚聽雲笑了，摸著它的耳朵，溫柔的說道：「乖，我們去跑一圈吧。」

  說完便扯過韁繩，跨到了馬上，白馬載著她原地轉了轉，調整好了方向，在衝出去之前，留下了一句話：

  「若是真喜歡一匹馬的話，還是多跟它交流一下比較好，只有真正了解了，才知道這匹馬，到底適不適合自己。」

  說完便騎著馬，飛奔了出去。

  楚天雲騎在馬上，風在耳邊呼嘯，兩邊的景物極速後退，她一邊感受著在馬上酣暢淋漓的感覺，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向師父道歉：

  這可不是她想把師父比喻成馬的，畢竟自家師父的好，哪是一匹馬可以代替的。

  只是……雖然她說的痛快，走的瀟灑，但實際上，她並不能確定，慕崧明會如何選擇。

  她在賭，就像賭這匹馬一樣，賭贏了，就是她的，賭輸了……

  賭輸了，那便再去尋一匹新的馬。

  「駕！」

  楚聽雲忽略心裡淡淡的疼痛，向前飛馳而去。

  楚聽雲說的那番話，風清婉一開始是不以為然的，畢竟從小，她便養成了一種習慣，自己想要的，要自己去爭取才行，自己不爭取，是不會有人主動送到你面前的。

  但接著，她便看見了那匹自己很喜歡的馬，那匹自己一直沒能馴服的馬，卻在楚聽雲面前，展露出了，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展露過的溫順。

  而楚聽雲卻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

  這便是喜歡嗎？馬是這樣，那人呢？

  風清婉看向，自楚聽雲走後，便一直注視著她離去方向的慕崧明。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她一直以為，憑藉她無與倫比的美貌，和坐擁的這一座城池，想要什麼男人，都是信手拈來。

  可是她所引以為傲的一切，在這個男人眼裡，仿佛是不值一提的，甚至她站在這裡這麼久了，他都沒有看她一眼。

  楚聽雲臨走時說，若是喜歡一匹馬，還是和它交流一下比較好，但她覺得，應該不用了，還是給自己留一份體面吧！

  ……

  楚聽雲策馬一直飛奔到了馬場的盡頭，她勒住韁繩，看見前方站著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楚聽雲跳下馬，牽住韁繩走過去，有些驚訝地說道：「師父？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

  慕崧明挑眉道：「你還好意思說？師父好心給你挑了馬，你就把師父一個人扔在那？」

  楚聽雲心虛地說道：「我是看風城主好像跟你有話要說，我不便在那裡打擾嘛。」

  「她要說，我便一定要聽嗎？」慕崧明的聲音冷淡到有些殘酷。

  但楚聽雲聽了，心裡卻高興起來。這兩天縈繞在心裡的陰霾，終於煙消雲散了。

  甚至有心情調侃道：「那可是傾城仙子啊，那麼美的人喜歡你，你就一點也不心動嗎？」

  「不都一樣嗎？」慕崧明奇怪地問道。

  楚聽雲愣了一下，問道：「什麼都一樣？」

  「長的，不都一樣嗎？」

  「……」

  她的師父，不喜歡風清婉的原因，該不會是因為臉盲吧？

  她突然想到了一點，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那我呢？我長的也一樣嗎？」

  慕崧明挑眉道：「你是我徒弟，自然是不一樣的。」

  楚聽雲聽了有些得意，於是進一步問到：「哪裡不一樣？」

  「特別的……」慕崧明看著她，眼裡閃著笑意，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傻。」

  楚聽雲沒見過他這種笑容，又被他的聲音蠱惑，等反應過來他說的最後一個字時，慕崧明已經拿過她手裡的韁繩，牽著馬走了。

  「你才傻呢！」

  楚聽雲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對著慕崧明的背影扔了過去。

  結果自然是沒有打中，被慕崧明看也不看便反手接住了。

  但是楚聽雲卻忍不住抿著唇笑了起來，她追上慕崧明與他並肩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們一起去買荷花酥吧。」

  「不生氣了？」

  「我什麼時候生氣了？」

  「呵……」

  「風城主不是說這匹馬難馴嗎？為什麼在你手裡這麼聽話？」

  「可能……它也喜歡我吧。」

  「……哼，自戀！」

  風清婉說到做到，他們所挑中的馬，全都送給了他們，慕崧明雖沒有選馬，但還是得到了一匹。

  蕭策向風清婉辭別，道：「這幾天打擾風城主許久，明天我們便要啟程離開了，風城主後會有期。」

  「明天就要走嗎？」風清婉語氣裡帶著不舍。

  她是羨慕她們的，羨慕他們可以結伴同行、肆意江湖，她嚮往自由，也嚮往外面的世界。

  但她更愛自己的城池，愛自己的子民，這是她的責任，是她一生都不能拋下的使命。

  所以，她也只能祝願他們：「既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開口，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多謝。」

  幾人回到客棧，打算休整一晚，第二天上路。

  慕崧明也終於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荷花酥。

  是夜，幾人吃完晚飯，便回了自己房間，今天在馬場跑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第二天又要啟程，便早早休息下了。

  所謂月黑風高，正宜搞事。

  十幾個黑影，在客棧周圍急奔，有的竄上了屋頂，有的撬開窗戶進了客棧，有的守在門外。

  客棧內，幾個黑影分頭行動，每個房間門口，站了兩三個黑影，其中一人將一竹製小管插入門口的縫隙，將迷藥吹到屋裡。

  等了片刻，便將房門撬開，走了進去。

  幾人手裡都拿著長劍，屋裡窗戶沒關，月光照進屋裡，長劍反射著寒光。

  那黑影隱約看到床上隆起，舉起長劍，便刺了過去。

  還未挨近床，手中長劍便被打歪，沒反應過來，胸口一涼，一柄細長的劍，已經沒入胸膛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