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觸即發（二）

  9月25日，在南寧廣西督軍府（凡是擁護袁世凱的一律改稱督軍，由於廣西情況複雜，所以都督和督軍稱號混亂使用，但都是指陸榮廷），儘管沒有得到北京政府方面的明確指示，陸榮廷依然召開了一場針對桂北地區的軍事會議。

  由於陸榮廷打出了保衛廣西，驅逐湘軍的旗幟，這一次的會議空前熱烈。

  出席會議的有：陸榮廷麾下第一師師長陳炳焜，第二師師長譚浩明，混成旅旅長黃榜標。以及巡防隊，也就是地方武裝的主要頭目，包括第一軍統領韋榮昌，第二軍統領林俊廷，第三軍統領龍覲光，第四軍統領宋安樞，和第六軍統領陳朝政，以及梧州府長莫榮新。

  陸榮廷作為廣西督軍或者說是都督以及這次會議的發起人，自然是第一個發言：「諸位，眾所周知，第五軍原統領劉古香勾結孫文亂黨，意欲在廣西作亂，結果被其手下義士沈鴻英所破，叛亂之事自然兵不血刃解決了。原本這也是一件好事，不成想這個劉古香冥頑不靈，居然暗中勾結湖南亂黨王振宇等人，引外人入桂，要吞併我們。諸位說說看，我們廣西真的沒有男人了嗎？我們廣西真的是那些湖南佬想來就來的地方嗎？」

  眾人當即吼道：「當然不是了，督軍大人，狠狠的揍那些湖南佬，讓他們知道咱們桂軍的厲害。。。」總之喊什麼的都有，個別沒讀過書的甚至喊出殺光曾國藩的徒子徒孫，為洪天王報仇的話來，幸好這不是前清了，不然這又是滅門的死罪。

  到是第四軍統領宋安樞老成持重，他提出了自己的問題：「督軍大人，這入桂的湘軍有多少人馬啊？」

  陸榮廷還真的派了探子去打探，只不過這探子完成打探的時候，湘西守備第一師還沒到柳州，第二旅在外圍駐紮，並未入城，所以上報的湘軍數量不過五千人。

  宋安樞一聽不過五千人人，心中頓時大安，不光是他，幾乎在場所有人對於桂軍的戰鬥力都是極度充滿信心的。從中法戰爭鎮南關大捷以來，桂軍幾乎戰無不勝，在桂軍眼中天下已無敵手了。細細算來，這幾家的人馬合起來差不多二萬人，其中陸榮廷手底下更是廣西新軍的老底子，這麼多人，淹都把人淹死了，獲勝的問題自然不大。

  宋安樞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督軍大人，不知道北京那邊袁大總統對咱們出兵桂北是個什麼章程？」

  陸榮廷此刻正大馬金刀似的坐在首座，那上翹的濃眉配上嚴肅的表情，殺氣十足：「老宋啊，不用太過擔心，袁宮保這次鎮壓亂黨，咱們廣西桂軍是出了大力氣的。如果不是咱們替他管著湘軍和粵軍，他北洋軍能順利打下南昌？既然咱們出了力有了功，這點小小的回報總還是要有的。所以我思來想去，北京的命令咱們不用等了。趁著湘軍還沒有增援部隊趕來，咱們就靠著手裡的武力，二一添作五，一口氣把他們給驅逐就是了。廣西只能是咱們廣西人的廣西，湖南佬滾出去。。。」

  眾人又是一陣叫好「湖南佬滾出去」。。。

  陸榮廷的囂張是有底氣的，先不說他手下的一萬精銳步兵，光是漢陽兵工廠生產的山炮就有六十多門，炮彈三萬餘發，這樣的實力打一個小小的柳州在久經戰爭的陸榮廷看來自然不是什麼大問題。

  而且隨著自己實力和地位的提升，陸榮廷的野心也在進一步滋長。在這個有兵就是草頭王的時代，陸榮廷的心思也活泛起來。如今他在廣西是拼命搜刮，窮兵黷武，竭盡所能的擴充自己的武力。他甚至有一個比王振宇更明確的擴張計劃，第一步就是借著柳州這個事情統一廣西各方勢力，實現廣西的軍政合一；

  第二步就是帶著廣西的精銳打進廣東，讓自己成為兩廣地區的主人；

  第三步就是奪取湖南，江西和福建，讓陸家的大旗插遍長江以南；

  第四步則是。。。。。。

  最終就是問鼎天下，大總統的位置袁大頭坐的，我陸榮廷為何坐不得啊？

  所以這一次合力攻打柳州，陸榮廷是雄心勃勃且信心十足的。別看還在開會，實際上很多參加征討的人馬已經朝著來賓出發了，所謂開會無非是壯壯聲勢，統一下思想而已。

  但是陸榮廷卻沒有注意到，就在離自己不到十五米的地方，有一個年輕的軍官的臉上，突然閃過一陣詭異的笑容。興致很高的他還在大肆推銷自己的進攻計劃：「陳炳焜，你立刻回到桂林，帥第一師回合莫老將（莫榮新）的隊伍從側後攻擊柳州，譚浩明帶第二師會合黃榜標的混成旅，加上宋老哥的人馬從正面攻擊。其餘四軍從二側進攻，我要求，最多十天，各部趕到攻擊位置，發動攻勢，具體計劃，等下我的副官會發到各位手裡。這一仗大家都要用心，要打出我們桂軍的威風。」

  別驚訝，這個時代的中國最不專業的就是軍隊了，當老大的吆喝幾句，下面的小弟就只有跑斷腿的份了。

  而且對於作戰計劃，大家的興趣不大，因為現在各位長官比陸督軍或者說陸都督更有信心。和勝利相比，他們更關心自己出兵的收益。

  陳朝政第一個哭喪著臉說：「為督軍大人您放馬，那是我陳朝政的福分，但是想來您老人家也知道，我們在下頭的難處。如今我手下的那幫兵痞子，不見好處那就是不出工啊，我要是稍微逼急了，他們還鬧騰的要兵變。督軍，我難啊！」

  眾人紛紛附和，一個個正氣凜然的在陸榮廷面前譴責自己手下那些兵痞子。而且還紛紛表示，等這一仗打完了，就要向陸軍門借兵回去，把手下的這些兵痞子全部宰了。

  陸榮廷冷笑著看著這些人的表演，兵痞子？恐怕說得就是你們自己吧！

  好在自己早有準備，陸榮廷擺了擺手，兒子就帶著一群衛士端著蓋著紅布的禮盤上來。眾人立刻停止了表演，一言不發目光都死死的盯著這些禮盤。

  陸榮廷呵呵一笑：「這裡一共八個禮盤，每個是三萬大洋，大家都知道咱們是窮省，開不出太多的籌碼，所以我只能保證二點：一，先打下柳州的，賞大洋十萬；二，打下柳州後，我帶大家去打廣州。廣州知道吧？拿下了那裡，這大洋錢你們想要多少有多少！」

  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剛才那個面露一絲詭異笑容的軍官眼中似乎又划過一絲光亮。

  這個軍官叫賀雲祖，湖南人，是陸榮廷副官處的一名副官，跟隨陸榮廷已經有一年多了，由於沉穩幹練，很為陸榮廷信任。

  但是賀雲祖名字雖然如假包換，身份卻十分複雜，因為他一年多之前還是洪江一個茶樓跑堂的夥計。只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被軍情處柳州站站長龔澎發現了，然後光榮的當上了一名特務，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由於最初的計劃，王振宇只是要桂北地區，而且主要是來賓和柳州的煤鐵礦。因此龔澎當時的工作重心落在了柳州，南寧的工作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讓賀雲祖花了三千大洋，收買了陸榮廷副官處的處長，混進了陸府。

  當時也就是一個偏門棋，而且由於方言等原因，龔澎在柳州遲遲打不開局面，所做的事情也不過是收集了一些軍事情報而已，最後龔澎被調去了常德站潛伏。

  結果八個月以後，當龔澎升任廣西站上校站長來到南寧才發現，自己安插的小棋子居然已經進入到了一個非常中樞，非常關鍵的位置上了。於是圍繞這個點，龔澎建立了一個情報傳送渠道，桂軍從此再無半分秘密可言。

  這次也毫無例外，缺乏保密意識的陸榮廷他們制定的所有計劃，都被完完整整的送到了龔澎手裡。

  龔澎突然覺得一切都很無趣，因為在這種知己知彼的情況下，大帥的軍隊唯一能做的除了勝利就還是勝利了。

  簡單分析了一下，根據情報處工作條例核對了一下情報的真偽後，這份情報全部通過軍情處安插在南寧市電報局的一個發報員一字不漏的發了出去。。。

  王振宇最近比較煩，進入柳州三天後，原本打算把湘西一套繼續在柳州推廣的他突然發現不對勁了。

  廣西的情況和湘西真的不一樣，這裡的商業沒有湘西那麼發達，只要和商人階層建立利益關係，很多事情即好辦了。廣西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是被地主階層控制著。這到也沒什麼，縣人治縣，誰治不是治？反正民政方面自己手裡沒有足夠的人才，只能狠抓槍桿子和錢袋子。可問題是，這些地主手裡不但有民團，還和十萬大山，六萬大山的土匪關係密切。別的不說，逃入山裡的沈鴻英最近就帶人襲擊了一次第一師的運輸小分隊，十一個勇敢的士兵犧牲，十八人受傷。

  如果自己還在這裡推行縣人治縣，那就真的要出一堆小軍閥了。

  9月26日，天氣還不錯，王振宇帶著五弟和王虎等衛士就去爬柳州城外的鵝山。

  而副官處隨軍的副官幾乎同時拿到了軍情處柳州分站轉來的情報，一看內容立刻追上山來，王振宇這時已經到了山頂。

  聽完了副官的報告，王振宇背著手站在海拔1408米的柳州鵝山山頂，靜靜看著腳下清澈的柳江道：「看來咱們的陸大督軍也覺得偌大的廣西是容不下兩個大帥了，那就別怪我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