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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3章 蘇油的家事

2023-11-07 19:14:48 作者: 二子從周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蘇油的家事

  一番話說得王珪都心動不已,點頭道:「那等休沐完畢,我去政事堂翻翻荊湖北路的奏章再說,要是可行,我們就先試試。」

  夫人嗔道:「你還是相公哩,別事事都丟給蔡持正,搞得他才是首相一般。」

  「他既知你是蜀中人,卻為何未將這等大利告知與你?左右不過怕你與蘇明潤有了干係交情,怕蘇明潤頂了他那個未得的右相罷了!」

  我還怕他頂了我未得的左相呢!王珪心裡又開始毛躁:「還去不去了?要去就趕緊吩咐準備!」

  ……

  蘇家的女人是不怎麼過七夕的,好吧其實蘇家就一個大女主,石薇每天早上起來就是拿著黃荊棍兒督課,扁罐、王彥弼、漏勺,真真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就連觀兒都有一套柔韌筋骨的古怪法門。

  蘇油則是每天抱著自己的老花樣——五禽戲,心裡想著再堅持堅持,等進入老年狀態就對版了。

  別說,這套東西好像還真有些用處,蘇油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生過病,可能就跟飲食和這套五禽戲有關係。

  於是每天清晨天還黑著,就能聽見蘇家宅邸院子裡的鍛鍊之聲。

  鍛鍊完畢,孩子們是晨誦,輪到蘇油督課。

  晨誦是用一種半吟唱的方式讀秦漢的長篇賦文。

  這個並不是要求死背,而是為了培養出對「韻」的語感體悟,功夫是眉山北極院張道人傳給蘇油的。

  用張道人的話說,就是哪一天讀到沒見過的字,都能隨著前邊已經讀過的韻律,自然而然地順利正確讀出來,那這門功夫就八九不離十了。

  就和音樂一樣,如果是熟悉音樂的人,聽了一段之後,結束的那個音即便是不演奏出來,聽者也應該能猜得到。

  這就是「律」,通過晨誦熟悉了「韻」,進一步熟極而流,能夠能摸到「韻」的「律」,等到今後再將一些特殊的案例如「變格」,「救拗」加進去,就可以通詩了。

  這就是「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的道理所在。

  觀兒的進益很快,因此扁罐王彥弼漏勺在晨誦的時候,蘇油拿著一冊《全唐詩》,在給觀兒講授詩詞韻律平仄理論。

  「觀兒啊,昨天我們講過了『奇活偶定』的變通規則,你還記得?」

  觀兒點頭:「嗯,就是詩句指除了尾字外,其它奇序字可平可仄、用字靈活;而偶序字通常必須按基本句式之律格用字。大叔說這叫『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

  蘇油點頭:「其實格律用字這個規矩,始於後梁,到唐代方才形成系統的理論。實際上,這一變通規則並不是不受約束,任意『靈活』的。它要以避免出現『孤平』、『三連平』、『三連仄』這些拗句為前提。」

  「所謂拗句,是對五言詩而言,對於七言詩,只需對詩句後五言,按五言詩的規則處理即可。」

  觀兒問道:「那作詩的時候,避開這些拗句不就可以了嗎?」

  蘇油微笑道:「因為不能以文害意啊,有些句子常常是一呼而出,所以才只能採取救的方式。比如『三連仄』的情況,我們知道,只有句式為『平平平仄仄』的時候,才有出現『三連仄』的可能。」

  「但是三連仄的拗句,比如『平康街妓女,相國寺禪師』,作為詩句讀起來,音韻是很彆扭的,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將第三個字以仄代平,這裡就必須例外。」

  觀兒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大叔就愛拿和尚打趣。」

  蘇油笑道:「所以要救三連仄,就必須對它加以破壞,在第三個字確實非用仄聲字不可的時候,可將第四個字以平代仄,變成所謂的『三四互換』句式。」

  「救可以是自救,自救後的句式,就變成了『中平仄平仄』,明顯與下句『仄仄仄平平』失對,但是這種失對,卻是詩歌所允許的。」

  「例如孟浩然的《訪袁拾遺不遇》中的第一聯:洛陽訪才子,江嶺作流人。本應是『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的格式。」

  「但是句首『才子』二字,無可更改,因此只能在句中的三字置為仄聲,將三四字平仄互換,把這個拗句給救回來。詩句變成『仄平仄平仄,平仄仄平平』的句式。明白了嗎?」

  觀兒點頭:「聽懂了。」

  蘇油繼續說道:「還有一種救法,叫他救,就是用同一聯中的另一句裡邊來救。」

  「比如剛剛的『相國寺禪師』五個字,一個字都沒法改,那就只能從上一句想辦法……」

  觀兒拍手道:「那就得是『平康坊名妓,相國寺禪師』,上句三四字平仄互換!」

  「哈哈哈……觀兒你實在是太聰明了。道隆大和尚知道後一定會很開心的!」蘇油不禁捧腹大笑。

  「哎呀大叔你又陷害我!」觀兒這才反應過來,小臉脹紅:「我不聽你講了,我找綠箬嬸嬸去!」

  「別別別……」蘇油連連擺手:「不說笑了,我們接著講啊。」

  「再如李白的《峨眉山月歌》,『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本來該是『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才對。」

  「但是因為『三峽』二字無可更易,因此本來不可改的七言第五字,後五言第三字處,本不能更改的平聲,必須換成仄聲,變成『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這個格式明顯失對,但是用這樣的失對來照顧音韻,是允許的,也是必要的。」

  觀兒點了點頭:「觀兒明白了,那大先生的《新城道中》『野桃含笑竹籬短,溪柳自搖沙水清』一句,出句第五位『竹』仄聲拗了,對句第三位『自』仄聲也拗了。」

  「於是大先生就將對句第五位該用仄聲字的時候,換用了平聲字的『沙』,這樣既救了出句的拗,又救了本句的拗。這就是一拗雙救!」

  啪!蘇油楞在當場,手裡的《全唐詩》掉到了桌上。

  觀兒有些困惑地問道:「大叔,觀兒理解得不對嗎?」

  「對對對,完全對!觀兒的穎悟力堪稱絕世,不但領悟了,還能有所發揮,了不起!」

  說完撿起《全唐詩》,赧然道:「呵呵呵……大叔只是一時驚詫於子瞻的才氣,失了下神而已。」

  觀兒問道:「大先生的才氣還需要驚詫嗎?觀兒覺得,他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傳世經典,都是順理成章啊?」

  呃,的確不需要,的確順理成章,但是觀兒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直白?

  交趾路的檸檬,它很酸的啊……

  吃過早飯,一家人出門,扁罐王彥弼漏勺觀兒要去上學,石薇要去寧善堂,蘇油要去衙門。

  將孩子們送上馬車,蘇油還在搖頭感慨:「觀兒這樣的學生,哪個先生不喜歡?真不怪人家小妹偏心……」

  石薇笑道:「你不也偏心?」

  「我可不是偏心,是這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省心。」蘇油說著又笑了:「最近有些忙,扁罐和彥弼你得看緊點,這倆熊孩子一不小心就要上天。」

  石薇說道:「男孩子皮點也沒啥,我看他們挺好的。」

  蘇油搖頭:「那《竹書紀年》再換個地方藏,現在有了觀兒和小椅子相助,他們解迷的能力越來越厲害,昨天差點就發現了,看來還得加難度……」

  現在尋找《竹書紀年》,成了蘇家的保留遊戲。

  蘇油最先將書裝到餅乾盒裡,藏到了大相國寺大雄寶殿的須彌座下邊,然後在藏書閣竹書紀年的書匣里,給孩子們留下一張尋寶圖,以及一些謎語詩,詩里藏了一些地方的線索,讓孩子們破解,一步步尋找寶藏。

  韓嘉彥和扁罐偷偷摸摸地找到了書盒,打開一看發現不是書,竟然是這玩意兒,簡直比找到書籍還要開心,這個遊戲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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