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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9章 我們該打什麼戰

2023-11-07 19:14:48 作者: 二子從周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我們該打什麼戰

  所有人數學都不大好,或者說,都沒有刻意地計算過。

  蘇油意味深長地說道:「戰爭持續到現在,已經打了整整七年。滿打滿算,七年之中滅敵不過七萬人,加上前後俘虜的五萬部帳,一共也才十二萬……剛剛我們說匈奴一共多少人來著?」

  眾人面面相覷,相比匈奴二百五十萬的總人口,這才……二十分之一?

  徐禧說道:「可接下來還有一場大勝。被匈奴俘虜的漢將趙信,曾為單于獻計,認為居於漠北,漢兵必不能至。武帝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呂惠卿說道:「武帝乃粟馬,發十萬騎,私負從馬凡十四萬匹,糧重不與焉。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中分軍。大將軍出定襄,驃騎將軍出代,咸約絕漠打擊匈奴。」

  范純粹說道:「此戰大將軍那邊戰果不太大。『單于聞之,遠其輜重,以精兵待於漠北。會暮,大風起,漢兵縱左右翼圍單于。單于獨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北遁走。『大將軍夜追不得,行捕斬首虜凡萬九千級。」

  種諤接道:「不過驃騎那邊取得了巨大的勝利,『出代二千餘里,與左王接戰,得首虜凡七萬餘人,左王將皆遁走。封狼居胥山,禪姑衍,臨翰海而還』!」

  蘇油說道:「這一戰,才是決定性的大勝利,總計滅敵十萬,真正徹底打垮了匈奴主力。」

  范純粹說道:「然而此戰代價極大,《漢書》記載:『漢兩將大出圍單于,所殺虜八九萬,而漢士物故者亦萬數,漢馬死者十餘萬匹。匈奴雖病,遠去,而漢馬亦少,無以復往。』」

  呂惠卿說道:「此戰之後,漢朝在短期內也無力再戰,霍去病死後,直到元鼎六年漢滅兩越,才遣公孫賀將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里,從驃侯趙破奴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

  「至匈奴河水,皆不見匈奴一人而還。」

  很多網絡科普文,寫漢武帝征匈奴,到這裡就會選擇結束。

  蘇油的內心裡也為漢武帝感到遺憾,要是歷史真的就在這裡告一段落,武帝轉而鞏固河套,發展民生,待實力膨脹後二次用兵,華夏的強盛,或許根本不用等到唐時才會到來。

  嘆了口氣:「霍去病一生六擊匈奴,戰無不勝,開河西酒泉,斬俘敵十二萬餘人,收降四萬餘人。」

  「衛青一生七擊匈奴,一與單于戰,收河南地,斬捕首虜五萬餘級。匈奴邊患基本掃清。」

  「之後十六年,大漢無力北上,匈奴無力南下,和平重新開啟,兩國不戰,幾十六年。」

  「但是這十六年裡,之前歸降的那些匈奴人,安置在了哪裡?河套。」

  「一代匈奴人成長起來,也並沒有變成漢人。」

  「十六年中,漢朝還是漸漸失去了對河套,漠南的控制,那裡,依舊還是匈奴人的馬場。」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漢廷分化治之,再沒有形成能夠滅國的巨大威脅。」

  「十六年後,漢武帝再次遣軍出征,而這一次,不再有衛霍的輝煌了。」

  范純仁一聲嘆息:「太初二年,浞野侯趙破奴出擊匈奴,遭受匈奴八萬騎兵圍困而大敗,趙破奴被俘,兩萬餘騎全軍覆沒。」

  「天漢二年,貳師將軍李廣利將三萬騎兵出擊右賢王,斬首萬餘而歸。匈奴大圍貳師,幾不得脫。漢兵物故什六七。」

  「騎都尉李陵將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千餘里,與單于會,合戰,陵所殺傷萬餘人,兵食盡,欲歸,單于圍陵,陵降匈奴,其兵得脫歸漢者僅四百人。」

  「後二歲,漢使貳師將軍六萬騎、步兵七萬,出朔方;強弩都尉路博德將萬餘人,與貳師會,游擊將軍說步兵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將軍敖將騎萬,步兵三萬人,出雁門。單于以十萬待水南,與貳師接戰。貳師解而引歸,與單于連斗十餘日,游擊亡所得。因杅與左賢王戰,不利。二十萬大軍,一無所獲不說,還需要突圍而還。」

  「征和三年,匈奴入侵五原、酒泉,掠殺邊民。兩地守軍出戰,均不利,都尉戰死。三月,武帝命李廣利率七萬人出五原,御史大夫商丘成率三萬餘人出西河,重合侯莽通率四萬騎出酒泉,打擊匈奴。」

  「然太子劉據巫蠱禍起,連累李廣利妻兒下獄。李廣利慾以功贖罪,冒進浪戰,七萬漢家兒郎,全軍覆沒。」

  蘇油嘆息道:「從太初二年算起,又是七年時間,漢軍前後損失十幾萬人,將衛霍打出來的交換比,又生生填平。」

  「漢人再也無力北進,天下戶口大減,河套漠南無法充實,匈奴人依舊占了兩地人口的絕大多數,而霍去病在北地布置監視匈奴的五部鮮卑,悄悄崛起。」

  「之後漢廷一直在衰落,對匈奴只能行分化瓦解的外交政策。」

  「好在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匈奴人在漠南勉強全是安穩。」

  「如此直到百年之後,才有大將軍竇憲,帶萬人出征北匈奴,勒石燕然,斬殺名王以下將士一萬三千多人,俘獲馬、牛、羊、駝百餘萬頭,來降者八十一部,前後二十多萬人,匈奴到此才算是基本平滅。」

  「說起來,這一戰才划算,僅從滅敵人數來論,這一戰的成果,相當於武帝征匈奴四十四年的總和。」

  范純正搖頭:「其實不然,東漢末年,各族紛紛湧入中原,其中就以匈奴人人數最多。史稱『關中人口百餘萬,戎狄居半,漢匈雜居』。」

  「這些匈奴人幹了不少』大事『,其後稱帝成立漢趙的劉淵,就是匈奴人。」

  「鮮卑強勢後,匈奴與鮮卑合族通婚,這一部稱為『鐵弗』。鐵弗後人赫連勃勃建都長安,稱大夏。」

  「融入匈奴人中的月氏人,稱為匈奴別部盧水胡。其後沮渠蒙遜殺段業,建北涼。」

  蘇油說道:「鮮卑的崛起,也跟竇憲擊走北匈奴有關:北匈奴西遷之後,漠北被鮮卑占領,『匈奴余種留者尚有十餘萬落,皆自號鮮卑,鮮卑由此漸盛。』」

  范純正點頭:「匈奴人融入靠近高句麗的宇文鮮卑。後來宇文氏篡西魏,建北周。」

  蘇油於是一攤手:「五郎的打法,我們先別說有沒有冒險激進的因素,就算是全勝,和漢武帝的戰略有何區別?」

  「其結果,依舊是『得其地不足以為利,遇其民不可役而守』,更大的可能,就是掃蕩一圈之後,照舊回來,無法形成有效占領。」

  「在經歷過漢武帝後期河套關中的遭遇,以及五胡亂華慘痛的歷史教訓之後,我們大宋,難道還要重複這樣的戰爭嗎?」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蘇油的歷史戰略觀,和他們想像中的滅國之戰相差太大,一時間難以判斷優劣。

  還是呂惠卿打破了沉默:「明潤,如果種子正的方略不可取,你以為該如何打?」

  蘇油說道:「其實五郎的攻略,一開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因為就當時的大宋國力來說,這樣放手一搏,完全有打出二十年西疆穩固的可能。」

  「之後努力發現民生,刺激人口,培養一代人,就可以再圖一戰。」

  「但是放到現在,明顯就有點不合適了。」

  「大宋如今的國力已經得到長足的發展,從橫山到河湟,處處都是出擊地點,五郎,你的眼光,不應當再局限在橫山一地了。」

  種諤看著宋夏邊境的地形,陷入了思索。

  蘇油繼續跟其他人介紹:「其實五郎也曾經調整過方略,而且我認為,他的那次調整,是非常有意義的。」

  種諤自己都有些懵圈:「哪一次?」

  蘇油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小點:「這裡,修築囉兀城。」

  那一次,是種諤身上的大污點,囉兀城被圍,種詁在後方嚇得手足無措,連作戰指令都下達不了,可以說一點名將臨山崩而不變色的沉靜都沒有,表現可以打個零分。

  種諤滿面羞慚:「種諤慚愧,那一次猝臨大敵,處置失宜,我們可是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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