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247內閣風浪

  罷免一個內閣大臣？這在追求穩定和連續性的大明帝國最高統治階層內，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一般情況下，如果皇帝不是極度對內閣大臣不滿，都不會提出對內閣大臣的罷免案。

  畢竟內閣是這個帝國很多事情的實際細節方面的決策人和最高仲裁機構，皇帝陛下輕易不會讓這個機構陷入動盪，這對穩定皇室的統治也有著積極的意義。

  可惜的是，朱牧這個新的大明帝國皇帝，似乎天生就是克內閣大臣的——他剛剛登基沒有過多久，前內閣首輔大臣趙宏守就被兒子趙明義刺殺身亡，然後緊跟著兩個內閣大臣被免職，然後葛天章、張淮、白飛三個人替補入席，成為了大明帝國的新內閣大臣。

  隨著他們三個人的加入，王劍鋒這個前內閣次輔大臣組閣，王劍鋒、馬斯元還有黃堯三人，和葛天章等新晉三人組成了新的大明帝國內閣，開始行使內閣權力。

  不過僅僅只過了不足一個季度，朱牧就再一次對原本以安穩著稱的內閣動了手。如果他這一次真的罷免掉葛天章，那在他登基的不足一年的時間裡，他就整整更換了4個內閣大臣了。

  這個換人的速度，可能比起他的老祖宗，也就是所謂的嘉靖皇帝，更要快上一些。當然另一方面，葛天章還關聯著兵部這個很重要的部門，如果朱牧對葛天章動了罷免的議案，很可能還要連累兵部剛剛上任沒多久的尚書程之信。

  加上新近安排的一大批資本財閥背景的官員，大明帝國的高層用換血兩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了。而這樣近似於瘋狂的上層動盪，也會讓整個帝國的執政延續性出現問題，很多既定的行動計劃，都會因為巨大的變動出現更改和替換，甚至是取消。

  「陛下！陛下！」王劍鋒站在朱牧的身邊，趕緊開口勸說道：「陛下作為天子，出口成憲，理應慎言！罷免閣臣這種事情，不能依照陛下的個人喜惡來草率定奪，總要有個原因才是啊。」

  「原因？你竟然問朕原因？」朱牧將犀利的目光從已經只能喘息的葛天章身上，移到了王劍鋒的臉上，然後一臉鄙夷的盯著對方，開口緩慢卻帶有氣勢的說道：「很多事情沒辦法拿到檯面上來說，你們就當做它沒發生過？」

  張淮這個時候也趕緊低頭，開口勸諫朱牧道：「可是陛下！這很多葛大人做的好的事情就放在明面上，您也不能當做它沒發生過啊！」

  「有功！有過！」朱牧點了點頭，目光從面前一個又一個閣臣的身上掃過，一邊掃視眾人，他一邊開口繼續贊同道：「是啊……一個人有功，也有過，那他就能做在內閣的椅子上，對著朕理直氣壯的喊出萬萬不可來！」

  他冷笑了一聲，然後昂起了下巴，冷冷的說道：「而另一個人，他對朕、對大明帝國只是有功，卻因為做了表面看起來違法的事情，你們就要朕降他的官職，削他的兵權！朕的兵部拿不回來的遼東，朕自己拿回來了！現在朕要給兵部一個警告，葛大人竟然對著我說什麼萬萬不可？」

  「臣有罪！」這個時候，幾個閣臣也知道這是皇帝朱牧在給自己的好友王珏找場子了。現在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雖然表面看起來大臣們在處置王珏的事件上占著「道理」，可這種事情只能打默契牌，經不起仔細的推敲的。

  一旦皇帝不認這件事，或者說原本皇帝就對養寇自重的王甫同心懷不滿，王珏在遼東遼北的功勳就在皇帝的心中牢不可破——事情也確實是這樣發展到現在的，醞釀了這麼久才掀起波瀾來，也確實算是朱牧能忍了。

  而處置王珏的大臣，無論在道義上還是在立場上，都陷入了極端不利的境地。這個時候如果還要和皇帝撕破臉皮咬著王甫同清白王珏殺之有罪這種態度，無疑是要給自己找麻煩的。

  比如說現在：葛天章反對的是皇帝準備成立禁衛軍司令部，培養另一個軍事體系的事情，皇帝就拿出了他在遼北放任王甫同養寇自重毫無作為來說事兒——哪個大臣沒有點兒黑歷史，這要是皇帝想找茬，還不是手到擒來？

  聽說最近東廠和錦衣衛的活動頻繁而且更有章法，分工也明確起來，各個部門變化改動很大，原來相熟的軍官和校尉都被調到禁衛軍體系里，送到前線去了。現在這批人如狼似虎，正愁著沒機會對皇帝陛下表忠心呢，自己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最先低頭的人是論資排輩，在內閣里最不顯眼的白飛，之前從他對自己心腹陳玉的安排上，就看得出來他是那種很善於謀算的人物，這個時候只是略微一思考，就覺得自己應該如何選擇。

  他算是在這種時候看得最通透，因為他發現朱牧做為皇帝，一舉一動都是在為大明帝國做事。對付這種皇帝有一個穩贏不輸的立場，那就是站在大明帝國的利益上。因為只要一心為公，皇帝朱牧就能忍讓——之前葛天章在南北戰略重心上堅持己見，朱牧卻忍下了一口氣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看了一眼皇帝朱牧，弓身說道：「雖然臣知道王珏將軍的事情另有內情，他也確實受了委屈，可有陛下您這麼記掛著他，這些許委屈也就不算什麼了。還請陛下息怒，完事還要三思而後行……」

  白飛一站出來，內閣這一個整體就出現了分裂，這個裂痕讓朱牧更容易捅出自己那最致命的一刀，而葛天章今天難以全身而退，也正是白飛這看似不起眼的一個小小的選擇。

  有了白飛這個時候鳴金收兵的舉動，騎在牆頭上的兩個平日裡最不顯山露水的閣臣也立刻做起了自己最擅長的兩邊不得罪的選擇。黃堯先是弓身，對皇帝開口說道：「陛下！葛大人也是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忠君愛國的本意還是好的呀。」

  他絕口不提究竟贊不贊同罷免葛天章，馬斯元也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表態，皇帝陛下的影子內閣這個時候顯示出了其存在的根本價值，只聽見馬斯元弓身開口，直接把自己摘了個乾淨：「老臣一直主持的是經濟方面的工作，對遼東戰局不甚了解，葛大人的事，想必陛下比老臣更加了解……」

  還不等張淮還有王劍鋒兩人開口，順過氣來的葛天章仰天大笑起來，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看著年輕的皇帝朱牧，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陛下天資過人，老朽今日算是服了。這內閣大臣，老夫也實在坐不得了，陛下也不用費心去安撫滿朝文武，平息眾多大臣猜忌之心了……老夫明日就上書請辭，告老還鄉！」

  他說完就把自己胸前的那隻代表著品級的仙鶴胸針摘下來，放在了會議室內那張巨大的辦公桌上，然後看著皇帝朱牧：「謝陛下忍讓了老臣這麼久，老臣老糊塗啦，不知進退失了進退，真是罪該萬死……明日老臣就在家待罪，等著陛下鎖拿老臣的緹騎就是了。」

  說完了這些，他微微一欠身，然後向外退去：「臣葛天章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牧背在身後的手想要繞到身前，伸出去阻止葛天章就這麼退出辦公室，可是他只遲疑了一瞬間，就握緊了拳頭打斷了自己內心的猶豫。他要起復王珏，他要擴建禁衛軍，這一切的一切，都和葛天章有著不可調和的衝突，所以他只能狠下心來，將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趕出自己的朝堂。

  站在那裡，他眼睜睜看著葛天章孤寂的身影退出了碩大的會議室，然後門口的衛兵伸手關上了厚重隔音的會議室的大門，整個會議室里依舊還保持著葛天章說完話之後的那種詭異的寧靜。

  作為大明帝國的皇帝，朱牧知道今天他用王珏的事情陡然發難，算是真正從葛天章身上收回了一部分皇帝在兵權上的利息。他要做大明帝國如同天啟皇帝那樣的千古一人，就要掌握更多的權力，只有權力能夠讓他集中大明帝國的力量，集中整個帝國的力量去做他朱牧想要去做的事情！

  「明日如果葛大人請辭，諸位在摺子上擬好批准，送到朕手裡就可以了。」安靜了好半晌之後，朱牧開口打破了屋子裡的詭異氣氛，然後他示意所有人坐下，臉上重新掛起了人畜無害的笑容來：「關于禁衛軍和吳彥的提拔，也由內閣將消息傳出去吧！」

  吩咐完了這些之後，他等著剩下的五位閣臣回答他的話，屋子裡就又詭異的安靜下來。一直到張淮開口，問了一個讓大家諱莫如深的問題：「那陛下……準備何時起復王珏將軍呢？」

  誰知道聽到這個問題之後，皇帝朱牧臉上笑容更深，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