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228天恆

  「把那個扳手遞給我……對，那個桌子上，固定7號螺絲的扳手！」在一間相對昏暗的工廠廠房內，一個堆滿了破爛東西的角落裡，一個好聽的聲音透過足以將人埋葬的金屬零件堆砌成的「隔斷」，對遠處的什麼人高聲的喊道。

  這裡沒有機械的轟鳴，也沒有忙碌得工人，似乎一切都已經失去了生氣，甚至連角落裡的東西，都已經布滿了灰塵。這裡是一個叫做天恆航空發動機生產公司的民營企業，也是一個即將要因為資不抵債宣布破產的小型發動機公司。

  它生產的設備銷路並不好，至少和外國的同類產品競爭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像樣的優勢。事實上很多大明帝國的小型發動機生產廠商都面臨各種各樣的困境，大明帝國保守的堅持使用開發蒸汽機，變相的擠垮了大量勇於創新的小型發動機企業。

  發動機企業的資金流動相對於簡單的生產企業，環節更多時間也更長，很容易就發生因為產品滯銷而導致資金鍊斷裂的情況。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之中，弱小的企業也更容易因為一次失敗，從此一蹶不振走上迅速衰敗的道路。

  天恆航空發動機生產公司，就是因為這樣的失敗，從一家還算不錯的發動機生產公司，墮落成了一家快要倒閉破產的可憐企業。而這一切，都要從早些年這家公司的老闆決定轉型的事情上說起。

  原本這家公司是一家生產小型蒸汽發動機的公司，技術儲備也相當雄厚，主要業務是給一些工廠生產小型的蒸汽機，提供動力和電力能源，而那個時候這家公司的名字，也不是現在這麼冗長，只是叫天恆發動機生產公司。

  隨著市場的不斷發展，這家公司的總經理，也就是公司創始人邵甘茗決定面向未來開發新的小型動力系統。那個時候邵甘茗看中了剛剛試驗成功的飛機，覺得這種設備將來一定會發展並且壯大起來。邵甘茗認為隨著這種飛行器的發展，未來一定會需求到更新更快的優秀小型發動機。

  於是他集結和招攬了當時他能找到的所有研發力量，開始了對新式發動機的研發工作——為了表示決心，他連公司的名稱，都加上了航空這個詞彙。當時可謂是雄心勃勃的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遭遇事業上的滑鐵盧，最終只給自己的兒子留下了一個瀕臨破產的，比手工作坊強不到哪裡去的工廠。

  「天恆！看見那個扳子了嗎？」好聽的聲音再一次的傳出來，這個時候一個抱著熱水瓶的男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撿起了桌子上的扳子，向著那一大堆和垃圾沒有什麼分別的廢鐵跑去。一路上他碰倒了充當晾衣架的鐵管子，也撞翻了碼放在一台廢舊發動機邊的各種舊報紙。

  好不容易到了位置，他將熱水瓶放在一扇舊鐵門的旁邊，推開了那扇已經沒有了窗子，可是依舊掛著一個用楷書寫著研發部牌子的滿是鏽跡的鐵門。

  和外面那如同垃圾堆的狀況不太一樣，摺扇鐵門裡面，真可謂是別有洞天。一張寬大的長桌雖然破舊，可依然可以看得出來被主人精心的打掃過，而這張巨大的辦工桌上面，鋪著各種曬好的巨大圖紙。上面描繪的東西精密而且複雜，在這些圖紙的最上方，還放著一本寫滿了文字畫滿了圖形的筆記本，以及幾根已經被削得只剩下一個尾巴的舊鉛筆。

  桌子上有好幾個檯燈，有些亮著有些卻沒有打開。一個穿著發黃的工作服的少女，手裡正拎著一把工具，調試著擺放在架子上的一台複雜的機械。這是一台非常漂亮的發動機，只要看見過真正飛機發動機的人，都會一眼看出這是一款非常漂亮的機器，它的設計工作中規中矩，不過似乎經過不小的改進，讓它看起來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雨憶！你要的扳手！」男人將手裡的那個工具遞給了正在小心翼翼擺弄著那台機器的少女，帶著一絲憐惜和愛護，聲音柔柔的，讓人聽了之後就倍感暖意。

  這家公司的名字，叫做天恆航空發動機生產公司，而天恆這個詞，是創始人最心愛的兒子的名字。現在這個穿著舊工作服，將手裡的扳手遞給少女的年輕人，名字就叫做邵天恆。他是這家公司現在的總經理，也是唯一的兩個技術員工之一。

  而另一個工人，也就是這個正在擺弄發動機的少女，她是邵天恆的妻子，畢業於一所機械學院的高材生，年紀輕輕就嫁給了當時頗有家財，又從事航空工業生產的邵天明。她叫尚雨憶，一個當年名字震驚江南，在那所以蒸汽機設計名震世界的機械學院裡，留下無法超越成績的那個小姑娘。

  如今的她，似乎已經退去了當年的風華，帶上了少婦的嫵媚和文雅，一身舊衣服穿了三年也沒有更換。不過她慶幸自己還能夠從事有關發動機的研製工作，慶幸自己的丈夫邵天明，寧願散盡所剩無幾的家財，也支持她工作的那份情。

  「你來的正好。」尚雨憶笑著接過了那個扳手，然後在一個螺絲上擰動了兩下，然後有些無助的停下了自己的動作，指了指那個扳手苦笑著說道：「你來了，我還自己擰什麼……這裡，需要緊到最極限的狀態，然後就完工啦！」

  邵天恆聽到完工啦三個字之後愣在了那裡，他看著自己心愛的妻子，似乎不明白對方說的完工啦，究竟是什麼意思。尚雨憶看著自己的丈夫一瞬間木訥了起來，憋著笑容又重新把話說了一遍：「TY-3型發動機，今天終於……完！工！啦！」

  完工啦？今天完工啦？這句話邵天恆在心中重複了幾次之後，才終於爆發了出來。他一下子拉住了妻子那已經不再白嫩的雙手，驚喜著大聲吼道：「你說完成了？真的完成了？」

  雖然已經結婚了很多年，尚雨憶那張漂亮的臉蛋依舊還是泛起了微紅，她羞得不敢說話，溫柔的對著自己的丈夫點了點頭。然後就躲進了邵天恆的懷抱中。

  「終於……完成啦……」邵天恆抱著自己的妻子，眼淚已經止不住的從臉龐滑落下來。他的父親窮極一生也沒有能夠完成的東西，大明帝國舉國上下都拿不出的東西，在這間已經瀕臨破產的小工廠的角落裡，終於被製造出來了！

  這可是一台從紙面數據上來說，足以讓全世界都陷入震驚的超級發動機，它能夠提供前所未有的恐怖動力，能夠讓飛機飛到一個無法想像的高速度。如果這東西能夠成為新的動力系統，可能會有一千甚至兩千台的採購量！

  天恆航空發動機生產公司，也就用再擔心破產的威脅，清還一切虧欠的債務，一躍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知名的航空發動機供應商！邵天恆抱著自己的妻子，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這些年來他和尚雨憶兩個人吃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白眼和嘲諷，他都一一記在心裡，他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他是要記下這些痛苦，將來好十倍百倍的償還給自己的妻子——這些年來，她吃的苦，夠多了。

  「好！好！今天，就今天，測試這台發動機的地面轉速！」感慨了幾分鐘之後，邵天恆就意識到現在還不是他高枕無憂的時候。這幾年來這個公司里失敗損毀報廢的發動機沒有十台也有八台了，他甚至都已經麻木，能夠帶著一顆平常心去看著數十萬上百萬的設備變成一堆廢鐵了。

  那些TY-1和TY-2失敗，無數工程師和設計員離職或者被辭退。可這台TY-3，一直堅持著走過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原因就是這台發動機的性能太過優秀，而這台發動機的設計者，是這家公司的「老闆娘」尚雨憶。

  「那只是一個理論數值……你還是放棄吧！」多少個老工程師和技術員離開的時候都勸說過邵天恆，可他依舊還是相信自己的妻子，相信自己能夠生產出這個世界上最先進的汽油發動機來。現在TY-3就在他們眼前，作為他們兩個人愛情和拼搏的見證！

  「還是要等一等的，現在立刻測試這台發動機，可能有些困難。」從邵天恆的懷抱里掙脫，尚雨憶開始小心翼翼的收拾桌子上的那些昂貴的圖紙還有數據分析報告。

  她的話讓邵天恆如遭雷擊，他覺得剛才自己的那種驚喜的感覺，瞬間從身體內散去：「你是說，這台發動機還有缺陷？還需要時間繼續改進？」

  「想什麼呢！」尚雨憶走到自己的丈夫面前，伸出手指頭在對方額頭上使勁一戳，帶著媚態給了邵天恆一個白眼，氣哼哼卻別有韻味的對他說道：「我的TY-3你也敢質疑？廠里沒有汽油了，看來你又要去賣點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