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慘烈的勝利之後
2023-11-07 04:58:24 作者: 太平洋過客
瀰漫在天空中的硝煙,遮住了升起不久的朝陽。
毒氣被爆炸掀起的氣浪吹散了大半,陣地上的慘烈,讓交戰雙方看的都心驚膽戰。
屍橫遍野不是虛幻的形容詞,是擺在人前的現實。
「一千人,總共不到兩個小時就沒了。」
圾井德太郎背在身後的手掌不住的顫抖,情緒低沉的發出感嘆。
他們第六師團打過的惡戰數不過來,可是再慘烈的戰鬥,都不及眼前的一半……不,甚至三分之一。
谷壽夫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不怒,不驚,不憂。
谷壽夫的內心一樣是翻江倒海,對手的強大,尤其那股子決死一戰的韌勁兒。
都是他從軍幾十年來,極為罕見的。
有決死一戰的韌勁兒不可怕。
有好的武器也不是無敵。
兩者夾雜在一起,就是舉世罕見的強軍。
從前的第六師團就是,所謂的中央軍被他們碾壓到潰不成軍,之後提起來便是仇恨,夾雜著深深的膽寒。
那是被打怕了。
今天,他們是遇到更勝一籌的對手了。
退卻是不可能的,谷壽夫帶領著第六師團還沒有怕過誰。
強大的敵人,只會激發他的鬥志。
「休整一小時,研究下一套進攻方案。」
撂下一句話,谷壽夫轉身往師團指揮部走去。
眾多高級軍官急忙跟上,一個個面色難堪憂心忡忡。
對手強大是他們從未遇見過的,研究怎樣才能打得過,殺死一堆腦細胞是必須的。
關鍵殺死腦細胞得出的方案,能不能落實取得勝利?
誰的心裏面都沒有底。
三營長王懷寶帶著一個連的人來接手陣地,他被戰鬥的慘烈所震撼。
目光所及的陣地上,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到處都是炮彈留下的彈坑,隨便一腳踩下去,就能踩到點屍體零件。
王懷寶腳下就踩著一截穿著黃色軍褲的斷腿,是衝上陣地的小鬼子留下的。
不知道怎麼死的,可以肯定的是被他們日本人的炮彈炸的分了屍。
八連一百多號人當中,沒有剛入伍的新兵,不然一腳下去踩出個斷手來,非得當場嚇瘋了不可。
「快,先救人,把能喘氣兒的挖出來。」
胳膊上戴著白底紅十字袖箍的醫護班長,帶著藥箱衝上了陣地。
衛生班的戰士顧不得感嘆戰鬥的慘烈。
他們需要先緊著救人,動作快一分,就有可能救回一條生命。
把戰士從土裡挖出來,打開防毒面罩探探鼻息。
十個里有八個已經沒氣了,剩下的兩個不是帶傷就是殘。
簡單的包紮,需要立即抬上擔架送到後方的野戰醫院救治。
衛生班的那十幾個人根本不夠,王懷寶留下一個排監視敵人,帶著剩下的人幫著抬擔架救人。
「班長,發現二營的教導員。」
有過系統學習急救知識的衛生班長趕緊上前查看,確認了此戰中獨立團第一個陣亡的營級幹部。
死因是被爆炸的碎片穿透胸腔,簡而言之是被炮炸死的。
「正糾纏在一塊拼刺刀,鬼子的炮彈就轟下來了,幾十門大炮一起開炮。」
後方觀戰預備加入戰場的王懷寶,對那一幕印象極為深刻,他嘆息道:「沒有防炮洞,大概率是躲不過的。」
沒多久,有個戰士像刨山藥蛋一樣,從屍體堆里,挖出了還喘氣的二營長沈泉。
大概是被落在身上的屍體擋住了致命的破片。
沈泉受傷的並不嚴重,只有幾處傷口,人被震暈了過去。
戰士們把他抬到擔架上,人悠悠的轉醒了。
「沈營長,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尤其胸腹部的地方。」
衛生班長關心的詢問,他擔心對方被炮彈震傷內臟,表面看起來沒事,實則非常要命。
「沒有,只是感覺腿疼。」
沈泉沒有過多關注自身,一把抓住衛生班長的衣袖:「二營的情況怎麼樣,戰士們呢?」
聞訊趕來的王懷寶,都不忍心如實相告。
但他更清楚,瞞是瞞不過的,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心裡還能沒點數嗎?
王懷寶耍了個心眼,對二營的情況一筆帶過,只說已經救出來四十幾個,著重說了敵人付出的代價。
大幾百號鬼子衝上陣地,就沒有活著退下去的。
那少說是一個步兵大隊。
兵力是一比三,還戰而勝之了。
關鍵對手是日軍甲等師團,王牌中的王牌。
二營直接打出了獨立團的威風,讓敵人知道他們八路軍不是好惹的。
王懷寶由衷的讚嘆:「老沈,你們二營是好樣的,我打心眼裡敬佩你們,厲害。」
「慘勝,這是一場慘勝……」
沈泉望著滿目瘡痍的大地,沒有勝利的喜悅,悲嗆的流出了兩行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二營三個步兵連三百多人,只剩下四五十號人,犧牲的只剩下不到六分之一,直接打光了。
渾身四五處傷口,哼都沒哼一聲的漢子,終是控制不住情緒了。
王懷寶強擠出來的笑容漸漸消散,他人比較嘴笨,沒有做政工的幹部會說,不會安慰人。
而且這也是旁人安慰不了的。
朝夕暮處的同胞戰友死了那麼多,熟悉的面孔再也見不著了,只能留存在回憶中。
誰能不傷心,誰又能釋懷?
換了他王懷寶,也不可能比沈泉做得更好。
兩個戰士用擔架抬著心如死灰的沈泉向後方撤去。
他的腿上插了好幾塊彈片,鮮血不斷外流,浸的紗布愈發鮮艷,必須儘快做手術取出來。
忙完了搜救,接下來是打掃戰場,給該死的敵人補刀。
獨立團對於日軍的態度向來是不留俘虜的,哪怕上級三令五申要求優待俘虜。
當然鬼子要是主動投降,是可以考慮的。
都拼命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捅上一刺刀送敵人去死不費事,可要是把人帶回去,耗費醫療資源救回來。
萬一是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豈不是太虧了。
日軍又不遵守日內瓦公約,索性獨立團上下也懶得遵守。
還有收撿彈藥,把屍體搬運下去掩埋,那些工作都是從後方剛調集了九連戰士乾的。
八連的戰士清開了陣地位置的屍體,直接進入了準備戰鬥的狀態。
誰也無法保證敵人何時會打上來。
或許下一刻,就是一頓炮彈飛來。
後方的團指揮部,李雲龍聽著統計出來的傷亡數字,心情極為沉重。
自他接手獨立團以來,還是頭一次出現一個營都要快打光的情況。
趙剛說:「二營是好樣的,他們已經做到了最好。
甲等師團的一個大隊攻上陣地,後面一整個炮兵聯隊火力支援,誰來也不可能比他們做得更好。」
李雲龍微微點點頭,他也承認這一點。
二營擋住了比他們多的敵人,還在白刃戰取得了優勢。就已經非常了不得了。
日軍的白刃戰技術是公認的強。
加之是最精銳的部隊,人數上有優勢。
獨立團五個步兵營,同等情況,也不是說派哪一個上去都能頂得住。
白刃戰里犧牲了過半,加上日軍喪心病狂,突然連他們自己人一塊炸,才導致二營幾乎把建制都打光了。
誰也沒有辦法。
沈泉已經被推入野戰醫院的手術室,等人醒來了,李雲龍一定得去看看。
二營全體是英雄,這支部隊以後一定得重建起來。
重建一支能打仗打硬仗的部隊,少說也是幾個月,以後的事了。
回到眼下。
李雲龍摸著地圖上建立的三道防線,陷入了思考。
必須得承認,敵人的炮兵力量太強大。
對於任何一支堅守陣地的部隊,都是極為殘酷的考驗。
而敵人不計代價的投入兵力,把困難程度的考驗,直接拉到了地獄難度。
二營五連堅守的第一道防線,那塊地方擺一個連的人都嫌密度大。
再多擺放人,容易在炮擊下出現太多無謂的傷亡。
可若是放的人手少了,就會出現剛才的情況。
如何才能避免?
趙剛憂心忡忡的說:「老李,二營打光了,咱們手上能指揮的就三個步兵營。
照這樣打下去,別說七天了,就是三天也夠嗆。
我看,要不放棄第一道防線,撤到第二道防線堅守吧!」
一個上午就損失了一個營,估計撐三天都顯得誇張了,照這速度兩天就打光。
敵人損失一個步兵大隊,固然比他們多。
可人家的人也多。
整個師團小三萬人,一個旅團就有六個步兵大隊,兌子也能兌死他們。
「撤退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
李雲龍說的突然停頓了,改了口:「但這次,好像能行。」
倒是把勸說撤退的趙剛搞迷糊了,到底是撤還是不撤?
「老李,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應你提議的呀,撤到第二道防線堅守。」
李雲龍的回答,把趙剛搞得更心慌了。
那是個屬犟驢的,有了主意誰都勸不動。
趙剛以前提點作戰的建議,都會被嗆回來。
李雲龍獨斷專行的作風問題被批評了幾回,情況才有所改善。
現在搞這麼一出,不會是挖坑,等著他跳吧?
團部的一個參謀問道:
「團長,您的意思是,咱們二道防線更窄,比較容易堅守,所以要退回來是嗎?」
「說的對,而且還能減少日軍炮兵的發揮餘地。」
李雲龍指著地圖對眾人說:「你們看,山谷的進口是個葫蘆狀的,底部最寬闊。
敵人可以在葫蘆底部外圍,從各個方向擺放炮兵。
可一旦我們來到葫蘆在中間,敵人炮兵的射界就會受限,總體來說是受到削弱的。」
眾人聽聞頓感恍然大悟。
炮兵的榴彈打的是曲射彈道,按道理說不會受影響。
但實際上,二道防禦陣地最寬處不過一百米,兩側就是大山,還是那種直立陡峭的。
除了通過正面的通道口進行炮擊。
大炮想要通超視距開炮,就會受到山體的影響,炮彈炸在山頭上。
縮回來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可以在陡峭的山峰上安排人手,居高臨下的協助防守,對進攻的敵人一樣是很大的打擊。
李雲龍此前沒有把第一道防線安排於此,其實是有野心的。
他想讓敵人打一個添油戰術,防線越寬闊,越能積極的殺傷敵人。
一個連的陣地,正常來進攻就是一個中隊,人再多遭到炮火和機槍的密集性打擊時,出現不必要的傷亡。
讓敵人一點一點的添油,就好像在身上拉了一個口子,不停的放血。
為總部下一步的戰略,創造優良的機會。
可他哪能想到,鬼子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了。
一次就一個步兵大隊湧上來。
雖然攻擊的力度確實大大加強了,但是在那幾百米的進攻路上,得多死多少人啊?
換李雲龍來,他是捨不得那麼蠻幹的。
換到二道防線,一共百米來長的口子,兩挺重機槍交叉掃射,來多少小鬼子都不夠看的。
要是小鬼子這次再派一個步兵大隊衝上來,玩密集性的衝鋒。
哈哈,那李雲龍做夢都能笑醒。
白送人頭給殺,八輩子都遇不上那麼好的事。
了解到李雲龍的思路,趙剛不得不說聲佩服,打了半輩子仗,確實有點能耐,
他想的撤到二道防線,跟人家想的完全是兩個概念。
他那個頂多是個被迫撤退,人那個是以守為攻,讓敵人付出更多的代價。
趙剛虛心的請教道:「那什麼時候讓三營的撤下來?」
李雲龍沉吟著說:「立刻馬上,通知三營長撤退,速度要快,慢了就等著挨炮轟吧!」
同時,他下令讓陣地後方的九連十連,迅速的撤回到二道防線後。
九連派出一個排,接手二道防線,準備禦敵。
事實證明,李雲龍的決斷非常正確。
三營長率領八連剛撤下來不到十分鐘,間隔了一個多小時的日軍,發起了第二次進攻。
炮彈如冰雹般砸在了陣地上,緊接著就是一如之前的猛烈進攻。
要是撤的再慢點被糾纏住了,怕是就撤不下來了。
趙剛頗感神奇,詢問李雲龍做出決斷的原因。
李雲龍酷酷的說:「沒有別的,直覺,跟鬼子打交道多了產生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