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先修直道
2023-11-06 21:56:01 作者: 江中石
嬴政:「大兄,震兒和陰嫚呢?」
白宣:「嗨,家父昨日差人送信,說是想阿震了,所以今天一早阿震就帶著陰嫚去雍城了。」
嬴政:「伯父年近七十了吧?」
白宣:「是啊,差三年就整七十了。這些年臣南征北戰、東擋西殺,也沒時間回去看看他老人家。三年前,我那繼母也去了,如今只剩家父一人。家中子弟告訴我家父耳朵聾了,眼也花了,好在身體還硬朗,就是總念叨我。媛兒親自去接了一趟,家父很開心可就是不來咸陽,他是嫌咸陽太熱鬧了。唉,我就是個不孝的兒子。陛下,臣有時候真想辭去一切官職,回家侍奉老父。」
嬴政:「是朕讓大兄不能盡孝,大秦離不開大兄。大兄,要不然朕親自到雍城把伯父接來,伯父嫌城裡熱鬧那就住在九嵕宮內如何?」
白宣:「陛下,您是寧願折騰家父也不肯放我歸鄉嗎?」
嬴政:「大兄,難道你不明白朕的意思嗎?大兄,你還記得當年邯鄲城外那個土坑嗎?你還記得朕和你初次相見時的場景嗎?」
白宣的眼淚唰的流了下來,這是他和嬴政之間的秘密,這個秘密只有三個親歷者知道。不,應該說是四個。嬴政、白宣、趙姬和公孫乾。嬴政不會跟別人說,趙姬自然也不會,公孫乾現在是趙郡郡守,自然也不敢胡說什麼,白宣就更不會說了。大秦眾臣都知道白宣和嬴政情同手足,但究竟因為什麼,究竟是不是這樣親昵眾臣心中還都是有疑問的。如今嬴政突然提及此事,而白宣潸然淚下,在場的其他人立刻明白了。聰明人就是這樣,不用把話說透就成才出個十之六七。
當嬴政也流著淚舉起袖子親自給白宣擦拭眼淚的時候,王翦、馮去疾、崔固、蒙恬的雙眼發涼很顯然他們在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激動。
白家、王家、馮家、崔家、蒙家這是一個天生的利益共同體,嬴政登基之後大家都因為白宣獨攬大權而擔憂。王翦更是屢次警告提醒白宣,他以為白宣真的是貪戀權勢,以為白宣總拿陛下不允來搪塞他,熟料今天一見這場景,王翦相信白宣沒說瞎話也沒搪塞,嬴政真的是離不開白宣的。王翦之前的擔憂消除了一大半,馮去疾、崔固、蒙恬的心徹底踏實了。什麼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那是對別人,在白宣這都不好使。陛下真的是把白宣當做至親的兄長看待,話又說回來,白宣也對得起子楚和嬴政以及趙姬三口子。
很顯然,在嬴政心裡他和白宣這一段患難之情是彌足珍貴、無可替代的。現在嬴政對白宣的態度就是,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就算你不要我也要給,但你就是不能離開我,你得陪著我一輩子。
這是一種依賴,自小養成的依賴,即便嬴政已經是天子之尊大秦皇帝,但在他內心深處還是渴望做當初那個拉著白宣的手叫大兄的小政。
帝王註定是寂寞的,很少能得到最真的友誼親情,帝王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威最尊貴的人,但同時他們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最可憐的人。在他們死的時候,很有可能一個親人都不會陪伴在他們身邊,也很有可能會死在自己的親人手中。所以,類似白宣和嬴政之間得這段情誼就顯得尤為珍貴。
白宣抬起手為嬴政擦去淚水,他顫聲說到:「過去的事不要總是想著,得往前看。那時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
白宣不讓嬴政提是因為那場景實在太慘,如今嬴政貴為天子手下不缺大把的文臣武將、棟樑之才。當然也不缺鷹犬和打手,白宣的斜對面不就坐著一位嗎,那傢伙如今在黑冰台裡面動手動腳,小動作不斷,打的是什麼心思白宣清楚得很。只不過,現在那廝還沒有觸及白宣的底線,還沒有危及大秦和各家的利益,真到了那個時候白宣絕對不會手軟,定要將趙高除之而後快。
白宣之所以不讓嬴政細說,並不是顧忌趙高。說實話,白宣從來沒把趙高放在眼裡,因為趙高本就不是白宣的對手,白宣總是處在隨時可以將趙高一擊斃命的地步。白宣之所以不讓嬴政說只是擔心那些阿諛奉承之輩借著這個由頭對邯鄲百姓不利,儘管滅趙的時候嬴政已經把那些仇人活埋了,但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為了討好嬴政那些人什麼都能幹出來。帝國初立,穩定最重要。出於這個考慮,白宣沒讓嬴政說下去,但即使不說,在場個人都明白了。
趙高心中萬分緊張,他從小就跟著嬴政,不過他來到嬴政身邊的時候,在白宣的努力之下,嬴政母子的日子已經有所起色了,所以對這段往事趙高也是不清楚的。如今一見嬴政和白宣這副樣子,趙高的心裡緊張的的要命,在那一刻他甚至有放棄算計白宣的打算。
嬴政擦乾眼淚之後,親手給白宣斟滿了酒,他莊重的雙手舉杯說到:「大兄,當年你說的話如今都實現。只是,只是母親沒能等到這一天。大兄,小政敬您。」
白宣也不客氣,他本就是個外冷內熱講義氣的性子,此時真情流露哪裡還顧得君臣有別的規矩,他舉起酒杯和嬴政一碰,倆人一飲而盡。
嬴政:「大兄,先皇去的早,母后也追隨先皇而去,如今朕身邊唯有大兄和成蛟兩位親人。你們兩個一個在外守衛邊疆,一個在內替朕治理天下。你們兩個一個都不能少,都得陪著朕,朕不駕崩,你們誰也別想撂挑子不干!」
嬴政這話讓眾人大為震驚,馮去疾、崔固、蒙恬自然知道白宣找嬴政自請卸掉職權的事情,開始他們仨還以為嬴政不允是出於禮節禮貌還顧及君臣之情。如今看來嬴政是真的離不開白宣,你看,這情急之下連駕崩的話都說出來了。
王翦也有些動情了,君主和臣子之間的關係能做到像嬴政和白宣這樣的堪稱前無古人了。王翦舉杯說到:「陛下不可妄言,筆下春秋鼎盛正值壯年猶如紅日中天一般,切不可言生死之事。臣,敬陛下。」
馮去疾等人也趕緊舉杯說到:「臣等敬陛下。」
白宣握住嬴政的手說:「我比你大九歲,我死了陛下也會沒事的,莫要胡說。呸呸呸。」
嬴政:「哦哦,我呃朕忘了忌諱。呸呸呸,來,我們一起喝。」
眾人一起喝了一杯,趙高端著酒杯來到嬴政和白宣的案前。沒辦法,倆人的席案幾乎就要挨在一起了。
嬴政笑道:「哈哈,大兄,當年叢台三少聚齊了。只可惜呂牽走了,想起他朕就心疼。」
趙高:「陛下,君侯。」
嬴政:「你管大兄叫什麼!你先敬誰!」
趙高:「臣錯了,應該叫大兄。大兄,小高敬您。」
白宣:「小高,你是陪著陛下長大的,你的恩師徐安現在依然是白家宰。你也曾經跟著陛下和我一起軍前效力,鎮北軍中也有不少你的袍澤兄弟,你也曾縱馬草原手刃匈奴。我一直把你當做兄弟看待,可自從滅楚之後,你就沒來過家裡。我知道你忙,但是你能不能抽出點時間哪怕到家中喝杯茶或者看我一眼叫一聲大兄也好過在陛下面前被逼著叫我大兄強哇。」
白宣的話說的很煽情,這話看似埋怨實際上卻讓人聽了心裡止不住的感動。趙高的眼淚刷的流了出來,若不是他控制力超強怕是當場就會哭出來。
趙高:「大兄,是小高不好,小高錯了。小高現在就該,大兄在上,小高請酒。」
這就是非常莊重的禮節了,這是世家大族每逢大事的時候,弟弟向兄長敬酒時的禮節。白宣挺直了腰身雙手端杯,趙高舉杯過頂然後慢慢俯首彎腰如同叩拜一般,趙高的酒杯在距離地面一尺的地方停住,而白宣的酒杯則和趙高的頭平齊。
趙高是弟需全禮,白宣是兄只需半禮便可。
白宣:「飲勝。」
趙高:「大兄先請。」
白宣按照拜、祭、啐、卒爵的程序,也就是先拜然後倒出一點酒祭謝大地生養之德,然後小口品酒嘖嘖稱美,最後一飲而盡。
待到白宣和趙高這一套流程做完,眾人擊掌喝彩,隨後白宣舉杯回敬趙高,還是那個程序,只不過白宣是半禮趙高依舊是全禮。雖說是敬酒,但長幼尊卑是不能亂的。
飲罷美酒,嬴政笑呵呵的一手拉著白宣一手拉著趙高說到:「大兄,朕著急呀,急著南征百越北擊匈奴,朕還要修建阿房宮、修長城、修直道,朕要大秦江山永固,朕還要。嗯,大兄啊,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哇,大兄,你要幫朕。」
白宣:「白宣願為大秦鞠躬盡瘁,願為陛下效死。」
趙高:「大兄,如今陛下陵寢復工,只是人手物料不齊,小高無奈之下只得求陛下從蒙將軍那裡借了十萬民夫。小高也知道耽誤了修建長城,可是陵寢不能不修哇。」
白宣:「修,必須得修。」
嬴政:「還有阿房宮。」
白宣:「嗯,要建,建最大最好的!」
王翦馮去疾等人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白宣,仿佛不認識他一樣。
趙高:「大兄,那這樣人力物力就更加不夠了,那長城怎麼辦?」
白宣:「那也得修哇!」
趙高:「啊?這能行嗎?」
嬴政興奮的說:「大兄說行就肯定行,大兄,你定是心中有了妙策了。」
白宣:「陛下,這些都是必須做的事情,每一件都事關大秦江山永固。因此不動手則已,一旦動手必須建好。」
王翦:「阿宣,你是大秦丞相,你做事莫要衝動,要愛惜民力啊。」
白宣:「阿翁別急。陛下、諸君,聽我細說。方才小高說人力物力不足,其實在我看來不足的主要是物力。按理說我大秦如今富有四海,陛下威加宇內,把關外物資調入關中即可。」
趙高:「大兄說得對啊,我們總是習慣的按照關中一地的範圍來算計的,失策了失策了。」
崔固:「只怕調運外地物資也不容易,路途遙遠坎坷,運輸花費過巨呀。」
嬴政:「的確如此,這可如何是好?大兄。」
白宣:「陛下莫急,臣的意思是,陵寢必須修,慢慢修,十萬民夫足矣。阿房宮可以先開槽奠基,臣打算把原來六國的宮殿全部挪到咸陽來放在一起,這不就成了天下最大的宮殿了嗎,所以建阿房宮不著急。最主要的是崔固所言,把這些物料運進關中著實不易,故此臣以為應先修直道溝通各方,這才能讓所需物料及時運入關中。最主要的是,用直道溝通南北便於陛下經略江南。」
啪,嬴政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大兄所言極是,朕只想著諸事繁多卻沒想過要分出輕重緩急。修直道,先修直道!趙高,陵寢那裡留下五萬民夫剩下的都交給蒙恬。蒙恬,朕命你縣修築從咸陽溝通北地三郡的直道,你可明白朕的用意?」
蒙恬:「臣明白!」
到了此時王翦的一顆心才放到肚子裡,他悄悄沖白宣豎起大指小聲說了句:「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