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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一道生死關

2023-11-06 21:56:01 作者: 江中石
  在這樣的天氣里,修魚城的差役們會和大秦其他城邑的差役們做同一件事情,他們拉著木架子車把倒臥在街頭巷尾,橋洞狗洞以及破敗的祠堂廟宇內已經凍得硬邦邦的乞丐扔到架子車上拉出城外堆在義莊內的角落裡。

  天太冷了,連大地都凍得跟石頭一樣硬,這時候要挖坑的話實在是太費勁了,還是等開了春再說吧,反正那義莊內前後透風,也不怕這些屍體腐敗。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差役們跺著腳嘟嘟囔囔的往回走,都在埋怨著這苦差事啥時候才是個頭。

  差役甲:「差令,就不能等雪停了在幹嗎?擱個一兩天有啥大不了的,這天寒地凍的還怕鬧瘟疫不成?」

  差令就是一幫差役的小頭頭,雖然也是令但是和縣令相比人家是老爺是天差令就是小催巴就是個打雜的。

  差令醉了一口唾沫說到:「大秦律令嚴苛縝密,若不照做就是瀆職,你若不想幹這差事趁早回家,別讓兄弟們因你一人受連累。」

  差役甲:「我就是說說,說說而已。」

  差役乙:「天爺呀,你們快看,這大雪滔天的怎麼還有人在路上走,就不怕被凍死在野外嗎?」

  幾個差役停在路邊張望著,只見從邯鄲郡的方向頂風冒雪的走來一隊人馬,積雪已經很厚了,根本沒法騎馬,這些人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彎著腰向前挪。

  當這些人靠近之後,差令上前攔住他們說到:「幾位膽子真大,這樣的天氣也敢趕路,前面就是修魚城,趕緊進城住店等雪停了再走。在下是修魚縣差令,你等已經進入修魚界內。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等說不得還得麻煩一番,還是聽我的勸,進城住店吧。」

  那幫人中,一個披著裘皮大氅把頭臉都蒙住的人伸出一隻手,一塊黑乎乎的令牌出現在差令眼前。差令仔細一看嚇得後退幾步跪倒在地,其他差役也慌忙跟著跪倒。

  差令:「不知大人駕到,我等失敬,大人若有差遣儘管吩咐。」

  「起來吧,別凍壞了。你們是往城外送倒臥(凍死的乞丐)的嗎?」

  差令:「回大人,正是。」

  「現在什麼時辰?」

  差令:「辰時末了。」

  「義莊在哪?」

  差令:「啊?就,就在前面不遠處的樹林裡。」

  「你聽好,我等押解重要人犯回咸陽,不便進城叨擾。你拿著這塊牌子去見你們縣令,告訴他本官就不去拜見他了。請他給我們準備些吃食就好,就送到義莊吧。」

  差令:「大人,館驛就在前面十里處。義莊,這個大人不怕觸了霉頭?」

  「嘿嘿嘿,咱們是幹什麼的,啥沒見過,怕個甚嘞!就照本官說的做。」

  差令不敢說啥了,他伸手接過令牌隨後囑咐另外幾個差役領著這幫人去義莊。黑冰台呀,這幫人就是活閻王,誰敢得罪他們呀。

  正當差令準備轉身回城去見縣令時,就聽見身後他那幾個夥計發出了驚叫聲。差令回頭一看,他看見了他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一幕。一輛木籠囚車被一頭黃牛費力的拉著慢慢靠近,那木籠子肯定是擋不住風雪的,木籠子裡面車頂蓋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這些積雪把木籠囚車裡的那個人圍住,讓那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雪人一般。

  「嘿嘿嘿,沒見過吧?你猜他是死了還是活著?」

  差令恐懼的看著和他說話的這個人,現在差令特別想趕緊離開這個人,越遠越好。

  差令:「這這,都這個樣了,肯定都凍僵了。」

  「嘿嘿嘿,可敢與本官打個賭?本官說他還活著,你信不信?」

  差令:「不能吧,都這樣了還能活著?」

  「嘿嘿嘿,若是普通人肯定早死了,可他不是普通人,你猜他是誰?」

  差令搖著頭表示猜不到,其實他也不想猜,這場景太過嚇人了。

  「嘿嘿嘿,本官看你不錯,就讓你看個新鮮。來呀,請他歇息片刻。」

  兩個人來到囚車旁抓住木欄一陣搖晃,車頂蓋上的積雪瞬間滑落了一些,露出了一顆人頭。

  「姬喜,大人好心叫你歇歇。」

  那人似乎沒什麼反應,差令說到:「死了,肯定死了。」

  「嘿嘿嘿,未必。把他的枷鎖鬆開,讓他活動一下。」

  嘩啦啦,枷鎖打開頂蓋掀起,那人直挺挺的倒在囚籠裡面,他身上的積雪紛紛散開,這時差令才看清楚,這囚籠里的竟然是一個身穿圈套王袍的老年男子。雖說那身王袍已經破舊,但王袍上鑲金嵌玉的腰帶,腰間佩戴的玉佩玉玦卻依舊向差令彰顯著此人之前的地位和身份。

  差令雙腿一軟就要下跪卻被那位黑冰台的大官一把攥住。

  「嘿嘿嘿,你想跪他?你可是大秦的官差,雖說沒入流但你的身份比他可高貴多了。」

  差令:「您說笑了,這位,他可是個王啊。」

  「嘿嘿嘿,自從我王攻趙以來,大秦將士所向披靡,君侯用兵如神,滅趙、滅燕、滅魏,咱們大秦抓住的君王還少嗎?以後,全天下都是大秦的,全天下的人都是大秦子民,所有子民只需跪拜我王一人就好。不管他過去如何他現在就是階下囚,而你是大秦的官差,你說你是不是比他高貴?」

  差令:「呵呵,大人說的對。大人,這是哪位君王?」

  「燕王喜。」

  差令:「啥?咱大秦把燕王喜活捉了?啥時候的事情呀?那代王嘉呢?」

  「嘿嘿嘿,看不出你一個差令知道的還不少,代王嘉已經被擒,代郡遼東都是大秦的了。」

  「哦哦,大人稍待,小人馬上為大人準備吃喝,保證是熱的。」

  「嘿嘿嘿,用君侯的話來說,你真上路。賞你的。」

  這人從燕王喜身上拽下一塊玉佩扔給差令,差令慌忙接住,他有心不要可又不敢推辭,之後胡亂揣進懷裡拱手之後轉身向修魚城跑去。

  「嘿嘿嘿,煩勞你們幾個頭前領路。」

  那幾個差役可沒有差令的見識和膽氣,只敢唯唯諾諾的,人家讓幹啥就幹啥。

  差役甲和差役乙被這幫人轟去趕囚車,差役甲在前面牽著黃牛,差役乙在後面用力推車。沒走幾步這倆人就聽見倒在車裡的燕王喜顫巍巍的說著。

  「向左使,向左使,左使大人,求你發發善心,求你賜給姬喜一碗熱酒吧,求你啦~~~~~」

  差役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只看見一張眉毛鬍子和臉上掛滿冰碴子的慘白慘白的臉。這樣的面色這幾天差役甲見多了,那些倒臥的臉色都是這樣的,差役甲都不敢相信這人還能活著。

  「嘿嘿嘿,你認識他?」

  左使向戾就跟個鬼魂一樣不知何時靠近了差役甲,嚇得差役甲連忙搖頭。

  「回回回,回大人,小人,小人不認識他。」

  向戾:「想來也是,當年君侯率軍對抗信陵君魏無忌所率五國聯軍的時候,修魚可還是趙國的,君侯在函谷關大捷之後這修魚就歸了咱們大秦。算來也有十多年了,你們早就是大秦子民了,怎會認識燕王喜。他剛才說什麼?」

  差役甲:「他說求您賜他一碗熱酒。」

  向戾:「本官的運氣好的出奇,方才和你們差令打賭的時候本官本打算輸給他,沒想到本官到底還是贏了。姬喜,你可真能活啊。行,那本官就看看你能扛到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姬喜:「向左使,求您啦~~~~」

  「嘿嘿嘿,這會連本官都沒得熱酒喝,忍著吧!」

  義莊內也沒比荒郊野地好多少,但畢竟有院牆有房屋,雖然是陰冷可怖,但總算是能擋住一些風雪。

  向戾在義莊內轉了一圈之後說道:「在這歇歇腳,天黑之前必須進入函谷道。」

  差役甲和差役乙剛把牛車趕進院內停在被風的地方,一聽這話差役甲連忙說道:「大人使不得,自古函谷道不夜行,山高路險,野獸出沒是在危險。您現在出發進入函谷道只能露宿野外,這樣的天氣能把人凍死的。」

  「嘿嘿嘿,多謝你的好意,本官心領了。」

  義莊正堂一般是議事的地方,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向戾等人就在這裡歇腳,堂內已經點起了一堆火。向戾坐到火邊摘掉兜帽,一邊烤火一邊衝著差役甲招手。

  「過來烤火。」

  差役甲:「大人,小人想把這牛這蓋上,這牛拉車走這麼遠不容易,小人是莊戶人出身,最愛惜耕牛了見不得這牛受罪。那邊有草帘子,我用草帘子蓋住牛可好?」

  向戾:「嘿嘿嘿,行。」

  差役甲弄了一堆草帘子把牛圍了個嚴實,又拆了幾個草帘子放在牛嘴那裡,差役甲摸著黃牛說到:「老牛老牛,天寒地凍的你要多加小心,草帘子夠厚能當著風雪,不要亂動啊。」

  說完之後差役甲轉身走了,囚車裡的姬喜哆嗦著伸出手抓住一張草帘子費力的拉進囚籠里,蓋在自己身上。

  「多謝了~~~~」

  姬喜的聲音很小,幾乎是以出口就被大風吹散。有了草帘子的遮擋,姬喜感覺好了很多。可就在他打算多拽幾張草帘子的時候,一股酒肉之氣傳進了他的鼻腔內,幾度的飢餓讓他對食物的味道極其敏感,他撐起身體向著香味飄來的方向看去,但他沒看到肉和美酒而是看到了向戾那張瘮人的臉,原來那酒肉的味道是從向戾嘴裡散發出來的。

  「嘿嘿嘿,不錯嘛,還知道弄幾張草帘子給自己擋風。既然你不冷了,那麼這些吃剩的肉骨頭就不給你了。」

  「不!左使大人,求你,求你。」

  「想吃?把草帘子都扔了!」

  姬喜什麼話都沒說,默默地把草帘子一張張扔出車外,這一幕讓差令和那幾個差役實在不忍再看,紛紛轉過頭去。

  向戾把一堆骨頭扔進囚車。

  「吃吧,這肉骨頭是不是比你吃過的山珍海味還要美味?」

  姬喜一邊費力的啃著肉骨頭,一邊點著頭。

  向戾:「我們就要上路了,慢慢吃反正你也不用走路,你有車坐。嘿嘿嘿。前面就是函谷道,景色相當壯麗,你可不要錯過呦。」

  姬喜停止了咀嚼,他問到:「函谷道,此時進入根本沒有投宿的地方。向左使,你是要我死嗎?」

  向戾:「大王新來的密令,你若能撐到過了函谷關就饒你不死。不僅不殺你還要高官侯爵的封賞你,讓你舒舒服服的過完餘生。這是大王的詔令,一道函谷關,生死兩重天。姬喜,你撐了這麼久了,本官實在佩服,現在本官真希望你能撐過函谷關,你可不要讓本官失望啊,嘿嘿嘿。出發,進入函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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