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當誅三族
2023-11-06 21:56:01 作者: 江中石
所謂三禮是指嫪毐必須率雍城官吏迎王於一舍之亭,行郊宴,王賜酒,然後長信侯親自為王駕車入雍城。也就是說嫪毐得在提前在雍城外三十里處專候王駕,還要設宴以示接風洗塵,秦王入席賜嫪毐飲酒三杯之後,嫪毐要親自為秦王駕車進入雍城,至此隆重的入雍三禮才算結束。
但是現在肯定來不及了,因為嬴政是突然來的根本沒有事先發昭告,而且嫪毐得到消息時嬴政距離蘄年宮只有三十里,就算嫪毐立刻出迎也達不到迎候王駕一舍之亭的禮制要求,慢君的罪名肯定是坐實了。
嫪毐急的大吼大叫,可如今他人在蘄年宮不在雍城,此時通知雍城官吏也來不及了,他只得帶著內史肆和衛尉竭帶上蘄年宮宮衛,並把平時他乘坐的蘄年宮王車帶上然後著急麻慌的出了蘄年宮。
嫪毐一邊跑一邊問衛尉竭、內史肆:「怎麼回事,大王為何會突然駕臨。」
衛尉竭:「定是呂不韋從中搗鬼,定是他在大王面前告了黑狀讓大王起了疑心。大王不告而來定是想先給侯爺扣上個慢君之罪,侯爺趕緊想個法子把這事遮掩過去,否則這罪名怕是要落實了。」
內史肆:「侯爺一向深得大王信賴,這次大王突然不告而來,怕是因為呂不韋說了侯爺和太后之間的。」
嫪毐:「住口!現在全體封口,不得胡說八道。我有辦法了,成不成就看大王念不念舊情,顧不顧及君侯了。快走!」
通往蘄年宮的大路上兩千鐵鷹騎士排開一字長龍隆隆開進,前軍為蒙恬、李信,中軍為蒙毅、章邯,後軍是一位戴著面甲的將軍,黃崆、趙高和甘羅陪在嬴政左右。
別看只有兩千人馬卻走出了十萬大軍的氣勢,黑色秦字戰旗迎風飄揚,贏字大纛順風飄擺,前後兩軍十人一排策馬推進,遠遠望去這一排十匹馬步調一致從側面看就像一人一馬再跑一樣。
嘟嘟嘟嘟嘟~~~~~
每隔三里就會吹響一通號角,嘹亮的號角聲傳出老遠,路上的行人車馬遠遠的躲到大路兩側,人人跪倒在地低頭行禮。
一排接一排的騎士如海浪般的推進,速度不緊不慢但卻聲勢駭人,數不清的馬蹄在同一時間敲擊著地面,使得大地隨著馬蹄聲發出震顫。
一排排騎士端坐馬背上,左手持馬韁右手緊握豎起的長戈,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去,人馬和一排排的長戈都在一條線上。漆黑的泛著烏光的鎧甲,護住整個頭和肩頸只露出雙眼鼻子和嘴的戰盔,呼啦啦托在身後的黑色披風,讓整個退伍形如一股黑色的洪流。唯有騎士們戰盔頂部裝飾的紅纓和長戈頂部飄飛的紅色綢帶給這股奔騰的黑色浪潮增添了一抹艷麗的色彩。
王騎奔騰,雄風浩蕩。秦王威嚴,鎮壓四方。大隊過後,那些跪倒在路邊的人依舊不敢抬頭起身,足見秦王在關中百姓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高。
用嬴政自己的說法,這次來雍城屬於臨時起意,他本來是去成蛟的封地長安城的。因為長安君成蛟來信告訴嬴政,要把長安的封地委託王嫂段玲瓏代管,而在此之前都是白宣的小夫人雙兒代管的,如今成蛟雖已成年但還沒成親且長期駐守在北地,總是讓小師母代管不太合適,但是交給嫂子段玲瓏就沒這顧忌了。
對於弟弟的信任嬴政自然高興,他當然不會貪圖成蛟那塊封地,他更看中的是成蛟對他的依賴和信任。
成蛟的封地在長安城(現在的西安),此地在周文王時就是大周朝的國都豐京所在之地,武王即位後再建鎬京合稱豐鎬,後來大秦定都咸陽之後這地方就成為咸陽的內史(一個行政區,掌管京師咸陽及京畿40餘縣,轄地約為今關中平原和商洛地區。),實際上和咸陽近在咫尺。嬴政到了長安只待了半天就突然離開直奔雍城而去,如此一來別說是嫪毐的耳目不知道,就是呂不韋也被蒙在鼓裡。
嬴政已經二十一歲,隨著年齡的增加,他表現出了越來越強王者氣度,這讓呂不韋讚嘆不已。但同時又覺得,嬴政越來越有主見,越來越不容易說服。可呂不韋心裡倒是沒有別的想法,因為他現在看嬴政純粹是用父親的眼光去看的,他心裡多的是欣慰,不滿自然也有,但是這個不滿是沒法改變的,因為嬴政不可能將仲父這個稱呼換成父君。
嘟嘟嘟嘟~~~~~
號角聲響起,李信猛地催馬前沖奔出一里之後一撥馬頭橫在路中央,李信端坐馬上手中長戈斜指前方正跑過來的大隊人馬。
「呔!王駕至此,軍民人等盡皆迴避,駕前走馬者,殺無赦!」
「殺無赦!殺無赦!殺無赦!」
兩千鐵鷹騎士同聲怒吼聲震四野,對面來的人馬立刻偃旗息鼓分列道路兩旁,嫪毐甩蹬離鞍跳到地上,快步來到李信面前。
「阿信,我是嫪毐!哦哦,臣長信侯嫪毐,恭迎王駕。」
都是在鎮北軍中並肩戰鬥過的兄弟,李信一見嫪毐也覺得親熱,奈何職責所在不得不擺出一張冷臉,畢竟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
黃崆:「王有命,長信侯所部人等路旁跪迎,長信侯王前見駕!」
嫪毐:「臣遵命!」
嫪毐雙手抱在胸前彎腰俯首快步前去,一排排的鐵鷹騎士給他讓開了一條通道。當嫪毐看到了蒙恬、蒙毅、章邯等人時他臉上禁不住浮現出笑容。
黃崆:「長信侯不可無理!」
嫪毐:「謹受教,臣知罪。」
端坐在馬背上的嬴政看著快步而來的嫪毐,一絲笑容浮現在他的嘴角。嫪毐這次來接嬴政穿的還是那身鎮北軍的鎧甲,內里穿的也不是錦袍,而是秦軍的黑色戰袍。猛一看去哪裡像是一個國候哇,這分明就是一個普通的校尉而已。
秦法嚴苛臣子迎接君王穿著上也是有要求的,超標了是僭越,肯定是死罪,不達標也屬於僭越同樣是死罪。然而律法者無外天理人情,這就看君王的心情和寵信程度,若是君王開心又是特別寵信,就算僭越也可以法外開恩。所以說封建社會的律法都是給老百姓準備的,刑不上大夫嘛,而作為一國之君絕對是凌駕於法律之上。高興了就算犯了罪也可以饒你不死,不高興了你就是為國家拋灑熱血也照樣誅你九族。因為君王就是律法,君王就是天,是不可違背和抗拒的。
嫪毐本來就已經接駕來遲觸犯了慢君之罪,如今又穿成這樣犯了僭越之罪,二罪並罰怕是要活不成了。
嬴政沖身邊的蒙毅使了個眼色,蒙毅翻身下馬快步迎向嫪毐。就在嫪毐一愣神的功夫蒙毅突然出招,他雙手抓住嫪毐雙肩腳下猛地一掃,同時雙臂用力要不猛的一彎,身高個大的嫪毐就跟一個大木頭樁子一樣從蒙毅背上飛了出去。眼看著嫪毐就要摔在地上,卻不料嫪毐在空猛然一個空翻咚的一聲雙腳牢牢的踏在地上。
噗通,嫪毐剛剛站穩緊跟著雙膝一彎跪倒在地。
「末將有罪,末將知罪,請大王治罪!」
嬴政陰森森的問:「何罪之有?」
嫪毐:「末將,末將罪大惡極。當,當誅三族!」
嫪毐這句話是喊出來的,不僅嬴政和眾將都聽見了,跪在路上的衛尉竭、內史肆也聽得清清楚楚。一瞬間,衛尉竭、內史肆就覺得腦袋離脖子越來越遠,哥倆大汗淋漓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衛尉竭:「完了完了,侯爺如此抗不住事,自己竟然認罪了。」
內史肆:「我命休矣。」
嬴政端坐馬上低頭看著腦袋杵地的嫪毐冷冷的說到:「巧言令色。臣子知罪,決於君王,寡人何時說過你有罪?有何時說過要誅你三族?嫪毐,你是不是心虛呀?抬頭回話!」
眾將大吼:「抬頭回話!」
這氣勢換成一般人早就被嚇尿了,但是嫪毐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個能讓老女人和小娘子都對他痴迷不已的牛人。最主要的是,嫪毐是上過戰場也經歷過九死一生的。他覺得自己本就無親無故,能混到今天全是賺的,就算是死了也值了。所以當他橫下一條心的時候,恐懼什麼的瞬間化為烏有。
嫪毐抬起頭盯著嬴政說到:「末將有罪,未曾按禮制於一舍之亭候駕,未曾設郊宴為大王洗塵實屬大不敬之罪。末將未按禮制著裝實屬僭越之罪,兩大罪狀合二為一,末將該死!」
嬴政:「哼!身為長信侯卻一口一個末將,你以為你還是個兵嗎?」
嫪毐:「回大王,嫪毐就是個兵,永遠是大王的兵。嫪毐之所穿成這樣就是想向大王表明,末將沒有忘本,末將隨時可以為大王披掛上陣!大王,末將何時能回鎮北軍!」
那一刻,嬴政的眼圈有些發熱,嫪毐的一席話戳到了嬴政的軟肋上。嬴政是君王但他更是個只有二十一歲的年青人,普通年青人所擁有活潑、仗義、豪爽、熱血他都有,尤其是跟白宣相處久了受到白宣潛移默化的影響,別的不好說護犢子這一點到學了個十成十。
鎮北軍是啥,是嬴政能指揮的第一支軍隊,想想在北地爬冰臥雪日子,任何一個經歷過的人都會禁不住熱血沸騰,嬴政不是神他畢竟是個人而且還是個朝氣蓬勃的年青人,這道坎根本是過不去的。
嬴政:「起來!」
嫪毐唰的站了起來,擺出了鎮北軍將士面見長官時的標準姿態如一棵輕鬆一般仰頭挺胸站在嬴政馬前。鎮北軍規,將士面見長官不行跪禮,但須昂首挺胸仰頭直視長官,謂之注目之禮。
嬴政盯著嫪毐片刻之後說到:「到寡人身邊來。」
「遵命!」
嫪毐大步向嬴政走去,現在的嫪毐一點都不怕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細節,嬴政沒有讓他解下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