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熬不住了
2023-11-06 21:56:01 作者: 江中石
子楚就住在章台宮正殿之後的偏殿內,每當上朝的時候正殿內的眾臣都能聽到子楚那若隱若現的咳嗽聲。眾臣離得這麼遠都能聽到,可想而知子楚的病情到了多麼嚴重的地步。
就這樣咳嗽下去,就算一個好人不超過三天也會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如今的子楚已經瘦的脫了像。這一天裡幾乎睡不了多長時間,而且是早中晚三次必得吐出半盆血,誰見了這個情景都會覺得心裡像壓上一塊大石頭,也都清楚子楚撐不了幾天了。
每天散朝之後,呂不韋等人都會陪著嬴政到偏殿看望子楚,說是看望實際上只能站在殿外問候一聲,因為子楚根本不讓任何人進殿見他。成蛟已經被接了回來,趙姬也已經返回咸陽暫時居住在芷陽宮內,但是子楚一直沒見她。
六歲的成蛟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似乎也感到自己的父王就要離開了。他現在很老實很乖,再也不調皮了。成蛟每天就等在偏殿外大聲的和偏殿內的子楚說話,但是子楚現在已經沒力氣和小兒子對話了,他的聲音小得連他自己都聽不見。這磨人的病症已經將子楚的生機一點點磨掉,現在的子楚就像是一盞即將耗盡最後一滴油的油燈在苟延殘喘。
子楚的樣子就連御醫都不忍心多看一眼,黃皓的雙眼已經變成了爛桃,因為他總是躲在偏殿外哭。三十五歲,秦王子楚今年才三十五歲,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節,可是子楚卻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他不甘心,但他也知道不甘心也沒用,人可以想辦法解決這世間的難題,但就是不能改變自己的命。
嬴政急匆匆的來到偏殿門前,跪倒在地喊到:「父王,兒臣嬴政前來問安。」
偏殿的門打開了一半,嬴政只隱隱約約看見黑暗的偏殿內的榻上有一張嚇人的骷髏一樣的臉,那就是秦王子楚。黃皓來到門邊看一眼子楚然後扭頭問嬴政:「太子,大王問今天有何要事?」
嬴政:「回稟父王,趙王病重太子太子偃監國。匈奴單于頭曼,大當戶蘭鄙俚已經和大秦簽訂合約,匈奴以太子冒頓為質,每年送給大秦牛羊戰馬若干以示雙方友好。大秦答應不主動攻擊匈奴,不主動越過陰山。」
黃皓不用重複嬴政的話,他只需要把子楚的話傳達給嬴政。
「大王問,武安君多久才能回來?」
嬴政:「白宣已經和盧煥、李斯、段烈一起離開榆林塞,按照腳程來算大約還要十天才能趕回。」
黃皓回頭看著子楚,忽然淚流滿面。
「大王~~~」
咳咳咳,殿內傳來一陣咳素聲。黃皓連忙對嬴政說:「大王說,速速派人去接武安君,必須要他在三天內趕回來見大王。」
嬴政:「兒臣已經派趙高、李信、嫪毐去接白宣,白家宰徐安也已經先行出發,父王請放心。」
黃皓:「大王問,陵寢,可否,可否安排妥了~~~~」
嬴政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他哽咽著答到:「都已經安排妥了,該修繕的地方都已經修繕了,地宮的大門已經打開,羽林校尉已經率領羽林郎進駐陵園日夜守護,奉常和宗正也已經做好相應準備。」
黃皓:「大王說,朝中政務多向相國以及各位丞相,九卿請教。若有不決之事與相國商議。軍國大事、對外征伐、需向武安君請教。」
嬴政:「兒臣謹記。」
黃皓:「大王說,不韋,寡人把嬴政交給你了。」
呂不韋哭倒在地說到:「大王,不韋如何承擔得起呀!」
眾臣哭倒在地紛紛向著殿內叩首。
黃皓:「大王詔,相國呂不韋身兼太子太師之職,此時應擔起教導輔政之責,即日起大秦政務皆由呂不韋決斷,太子嬴政親政之前應以仲父之禮尊之。」
嬴政:「兒臣謹記。」
呂不韋淚流滿面雙掌狠狠拍擊地面:「大王!大王啊!」
子楚的意思是說在嬴政親政之前,大秦的政務就給呂不韋,都由他做主,子楚還要嬴政尊呂不韋為「仲父」,這已經是在託孤了。
黃皓:「大王詔,加封武安君白宣為太子太保,太尉,執掌大軍諸軍事,大秦將士均歸武安君調遣。」
子楚這話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巨浪,在這個時代君王託孤一般都是交給相國,國家軍政大權由相國一人獨攬。可到了子楚這卻軍政分開了,政務由相國呂不韋執掌,軍務則由武安君白宣執掌。也就是說從子楚這開始,大秦文武分開各行其道。而太尉這個一直虛設的職銜終於落到實處。大秦的太尉雖然是最高武職但卻不是位列三公,其地位和九卿等同。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居然不能參與到大秦中央決策圈內,這就顯得有點重文輕武的意思了,不過白宣現在既是太子太保又是丞相已經位列三公,也就不用再糾結太尉這個非常尷尬的職銜了。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大秦出現了白家這個新興的勢力集團,這個勢力集團非常年輕但卻上升的極快,這個集團的首腦人物白宣以二十出頭的年紀站在了大秦朝堂上最顯赫的位置上,白宣的實力和權力已經能夠和呂不韋並駕齊驅了。
嬴政對此自然沒有異議,但是呂不韋心中卻有些異樣,他禁不住揣摩起子楚這樣安排的真實用意。忽然,呂不韋想起了甘羅曾經跟他說過的咸陽百姓之間流傳的謠言,關於他和趙姬的謠言。
呂不韋心中暗道:「難道是大王知道了什麼?可是,大王知道白宣和我關係匪淺啊,若是對我有所懷疑為何還用白宣來壓制我?大王,是不是糊塗了?」
就在這時黃皓又說話了。
「王有命,即刻移駕六英宮。除內侍宮娥之外,任何人不得伴駕!」
嬴政、呂不韋等人齊聲應諾:「臣等遵命!」
眾人看著偏殿內的床榻被圍的嚴嚴實實的由把個內侍抬著從偏殿內走出,穩穩地進了後宮。直到看不見了之後,嬴政才站起身說了聲:「眾卿免禮。」
呂不韋站起來問到:「大王這是自知去日無多,唉!可為何不讓臣等陪伴左右呢?不要臣等陪伴也就算了,可為何不要太子和長安君侍奉左右呢?」
王綰:「大王的病啊,唉。大王定是不想把病氣過給太子和長安君。」
其他人也附和著說:「是啊是啊,定是這樣的。」
呂不韋:「太子,快點吧白宣接回來吧,臣現在才明白,大王為何要白宣三天內趕回來。大王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他在等白宣,白宣能早回來一會大王就少手一會兒的罪。臣這就派甘羅再去催!」
嬴政抹著眼淚說:「有勞仲父,就按照您說的辦吧。」
說完之後嬴政抱起呆愣愣的成蛟轉身回了芷陽宮,王綰看著嬴政的背影說到:「可憐啊,可憐。」
封閉快一個月的六英宮宮門被推開,子楚的床榻一直被抬進了六英宮正殿內。在正殿內也擺著一張床榻,麗榮掙扎著要從榻上起來給子楚行禮。
子楚:「王后免禮,咳咳咳咳。」
麗榮:「謝大王,咳咳咳咳咳。」
內侍和宮娥將兩張床榻靠在一起隨後撤掉擋在子楚床榻外圍的帷幔,麗榮終於看見了子楚。
麗榮:「大王你!咳咳咳咳咳~~~」
子楚:「呵呵,怕嗎?寡人快死了。」
麗榮:「咳咳咳咳,大王,臣妾知道大王的痛苦,臣妾感同身受。咳咳咳咳。」
子楚:「麗榮,不要怪寡人。寡人這樣做雖然狠了些,但是寡人捨不得你。」
麗榮:「大王,自從遇見大王之後,大王說什麼麗榮都信,即便大王在騙麗榮,麗榮也願意相信。」
子楚:「寡人真的沒騙你。」
麗榮:「大王,麗榮信你,麗榮很榮幸很高興,因為麗榮可以永遠陪著大王了,沒有任何人能跟麗榮搶大王了,麗榮真的好高興。咳咳咳咳咳~~~~」
子楚:「不要多說話,省些力氣,不然會更難受。」
麗榮:「大王,臣妾的胸內猶如烈火燃燒,又似利刃分割,痛苦難當。大王,有什麼辦法能讓臣妾舒服一點,哪怕只是舒服一會也行啊。」
子楚:「黃皓。」
黃皓打開一個瓶子倒出一些粉末用水拌勻之後命人給麗榮灌了進去,沒用多一會麗榮就睡著了。可是即便是在夢中,麗榮依舊在咳嗽,她那憔悴的臉上白的像雪,一縷鮮血隨著咳嗽從她青紫的嘴角流下。
子楚:「難受,太難受了,恨不得把胸膛撕開才痛快。白宣呢,白宣還沒回來嗎?」
黃皓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大王,您就喝一碗吧,至少能睡一會兒呀~~~」
子楚:「不行,寡人已經油盡燈枯,一碗下去只怕是再也醒不了了。寡人必須見到白宣,必須跟他說句話,必須,必須的。」
黃皓大喊一聲縱身越出殿外,幾個起落之間就消失不見。子楚笑了笑說:「這個老奴才,關鍵時刻還得靠他。希望能快點,寡人真的快要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