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莫讓兒郎寒了心
2023-11-06 21:56:01 作者: 江中石
段宏看到白宣走出大帳,他用力一把將王侖扒拉到一邊,隨後撞開擋在面前的陳平,這一連串的動作頗為霸氣,王侖登登登登連退七八步,陳平更是被段宏撞倒在地。
陳平惱了指著段宏罵到:「匹夫,你以為只有你一人在為國盡忠嗎!你看看那些陣亡的將士那都是十幾歲的娃,連女人是什麼滋味都沒嘗過的娃!你拼死守城居功至偉脾氣大些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藐視上官按律應當嚴懲!你速速退下!」
段宏停住腳步對陳平點了一下頭說:「郡守提醒的是,得罪之處段宏改日定當登門謝罪!」
說完之後,段宏緊走幾步來到白宣面前盯著白宣也不說話。白宣看著段宏心中不由得感到欽佩。大秦的官就連文官都這麼有血性,這不能不叫人佩服。
北地三郡上郡是邊軍主將駐地,也是通往關中的咽喉要道,歷來上郡郡守的品級都比北地郡和隴西郡高出一階,因此北地三郡的郡守都以上郡郡守為大,在白宣沒來之前,陳平實際上是北地三郡的最高民政長官,但是他指揮不了邊軍,他只能管理百姓。陳平作為上官平時愛護子民,為官清正加上年紀在三人中為長,因此很受段宏和王侖的尊重。和段宏比起來陳平才像一個真正的文官,但是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段宏竟然把陳平撞倒在地,這讓一向溫和的陳平也禁不住惱了。
白宣繞開段宏伸手把陳平扶了起來,按歲數陳平和白宣的父親白仲同歲,論輩分陳平是白宣的叔父。自從鎮北軍來到上郡,陳平這位老資歷的郡守一點沒擺譜可以說是盡心盡力的幫助白宣,鎮北軍大破匈奴也有陳平的一份功勞。在平時,白宣和陳平單獨相處的時候,都是稱呼陳平為叔父的,如今陳平受了委屈白宣心裡也不舒服。
陳平扶著白宣的手說:「上將軍不要在意,段宏就是這個脾氣。義渠這一次被打的太慘了,全城軍民十不存一,他又斷了一隻胳膊,心中有些怨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他不是衝著你的,還請上將軍體諒。」
陳平的大度讓白宣很是感動,他正要說話不料卻被段宏打斷。
「陳兄不必為我開脫,段宏此來就是為義渠軍民討個公道!」
白宣猛地轉過身對段宏怒目而視,再怎麼說白宣也是大秦武安君,是北地三郡的最高長官又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這一拉下臉來渾身散發出了凜冽的殺氣,逼得段宏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
白宣盯著段宏問到:「本將很想聽聽段郡守討什麼公道,難道說大秦北地郡的百姓有冤無處申嗎!」
白宣的話問的極有技巧,他沒直接問段宏的來意,而是問北地郡的百姓是不是有冤無處申。段宏是北地郡郡守,是真正的父母官,北地郡百姓有冤無處申,那誰的責任最大?當然是段宏了。
白宣的一句話把段宏堵得紅頭漲臉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了。陳平連忙說道:「上將軍,段宏在北地郡為官多年,治理地方盡心盡責,北地郡百姓對他很是愛戴,不可能有什麼有冤無處申的事情發生。段宏說的是,他說的是。唉!」
陳平也不好多說,畢竟鎮北軍的整個軍事行動都是白宣一手安排的,雖說陳平心裡也覺得不妥,但是他能理解白宣這樣做是出於無奈,白宣可是在秦王子楚面前立了軍令狀的,贏了怎麼都好說,敗了就全完了。再說,這一仗打的這麼精彩,這是飽受匈奴蹂躪的北地三郡第一次揚眉吐氣,全軍上下還有眾多的百姓都看著呢,段宏就算再有怨言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發難。可是想到義渠軍民的慘狀,還有那戰死在城頭的義渠縣令張幸,陳平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也覺得白宣的這個安排有些過了,陳平作為一個老資格的官員,他自然是知道白家和段家的恩怨的,兩家的恩怨讓一方百姓跟著受苦這真的有些說不過去。
白宣也知道陳平的想法,白宣自己何嘗不知道這樣做對自己很不利。這是打勝了,如果敗了呢?光是以一城百姓為誘餌這一條就足以讓白宣身敗名裂,性命難保。白宣之所以對段宏冷著臉倒不是因為段宏非要在這個時候蹦出來打臉,白宣這樣安排完全是出於全盤考慮,其實他自己承受的壓力也很大。白宣之所以冷著臉對段宏就是想看看段宏此來到底是為百姓還是為白家和段家那點恩怨。
白宣:「段郡守,義渠百姓的確受了委屈,本將自會將此戰的經過如實上奏大王。是功是過大王自有明斷,段郡守若是為民請命本將無所不從。」
白宣等於是在告訴段宏,這個時候不是糾纏誰對誰錯的時候,身為地方官此時最應該想的是怎麼安撫百姓。
段宏也不傻自然聽得出白宣話中的意思,他努力平復了自己的怒氣,大聲對白宣說:「上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破匈奴單于庭,擒匈奴太子冒頓,斬匈奴大閼氏、白羊王,一戰建功使的匈奴數年內將不敢覬覦大秦北地。此功可喜可賀,下官恭賀上將軍,恭賀全體參戰將士。」
白宣的臉色緩和下來。
「段郡守過獎,此戰能勝全賴將士一體用命,地方百姓竭力支援。其中段郡守當居首功。」
陳平笑道:「這就對了嘛,大家分屬同僚,都是為國為民就應該精誠合作才不負大王重託。」
王侖也說:「是啊是啊,段兄,雖然呼勒把義渠禍害的很慘,可是他也賠上了自己的命。上將軍馬踏匈奴單于庭,也算是給北地郡死去的百姓報了仇了!」
段宏:「古人云,一將功成萬骨枯。段宏一直以為那些枯骨都是敵人的,可沒想到竟然也有自己人的!」
陳平被段紅的話噎的怒目圓睜,這段宏怎麼這麼不通情理,這句話分明是在說白宣用百姓和將士們的命謀求富貴榮華嘛。
陳平:「段宏,你也是飽讀詩書的人,怎麼如此不通情理!」
段宏:「我怎麼不通情理,大秦將士與敵拼殺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讓黎民百姓不再受離亂之苦嗎?可是有人就偏偏把大秦兒郎當成自己的,你心疼你的部下是對的,難道本官愛惜百姓就是錯的嗎!」
陳平手指段宏怒道:「你!你!你胡攪蠻纏!」
白宣扶住渾身哆嗦的陳平,語氣平靜的問段宏:「段郡守,此戰鎮北軍陣亡兩萬餘人,全都是不到二十的良家子弟。六百屠狼士只剩不到三十還人人掛傷,冷鋒北地部自曲校以下九成戰死,照你的意思他們都是為本將的富貴榮華才丟了性命?」
段宏:「呃,本官沒那麼說!」
白宣:「你到底是何意,直接說吧。」
段宏:「上將軍如何排兵布陣,段宏不敢妄加指責,只是蒙武將軍的邊軍明明就在義渠附近,為什麼見死不救!」
這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無論白宣怎麼解釋都會被人拿來做文章。眾人緊張的看著白宣,白宣很冷靜他知道段宏繞了半天實際上就是為了問這句話。
白宣:「段郡守,你在北地郡多久了?」
段宏:「十年!」
白宣:「不短了,段郡守可謂勞苦功高。本將想問問郡守,每年被匈奴抓走的,殺掉的百姓共計多少?」
段宏:「這,本官一時想不起來。」
王侖上前說到:「上將軍,下官是和段宏同年赴任的。下官特意記了一下,上將軍沒來之前匈奴每逢秋冬都會劫掠邊地,隴西郡和上郡還好一些,最嚴重的就是北地郡。若是趕上匈奴遭受白災和瘟疫,他們也就不分季節隨時搶掠北地。隴西郡每年遭受匈奴劫掠十餘次,財物損失先不說,光是被殺的百姓加在一起不少於三四千人,被擄走的倍之。下官在隴西十年,隴西郡死於匈奴刀下的百姓不下四萬之眾,被擄走的倍之。上將軍,那些被擄走的百姓都成了匈奴的奴隸,被擄走了也就和死了差不多了,如此算下來這十年隴西郡百姓被匈奴禍害的不下十萬之眾啊!剛才下官說了,隴西郡還算輕的,上郡比隴西郡要好一些,而北地郡比隴西郡只多不少啊!」
王侖說完之後滿臉悲戚,周圍的人也是個個落淚。大秦邊疆本來人就少,哪裡經得住匈奴這樣的屠殺呢。
白宣聽完都是心中一驚,他很慶幸自己主動請纓抗擊匈奴,若是真的按照呂不韋等人的想法去做,大秦何時才能有穩定的北疆,何時才能有百萬雄師。匈奴不除早晚會威脅到大秦的根本的。
白宣:「段郡守你聽到了嗎?你口口聲聲說為百姓討還公道,本將知道你是針對本將以義渠做釣餌的事情。你替義渠軍民向本將要公道,那麼你作為北地郡守,那些十年來被匈奴肆意屠殺劫掠的百姓的公道該向誰去討!」
段宏:「這,這自然是向匈奴去討。」
白宣:「怎麼討!」
段宏:「這,自然是打過去呀!」
白宣:「你說得對,但是在本將之前打了嗎?」
段宏:「這,本官不管軍務,為什麼不打本官如何得知。北地邊軍自有主將統帥,打不過匈奴那是他們本事不濟,怨不到本官頭上,更怨不到百興頭上!」
蒙武狠狠的一跺腳轉身回了大帳,陳平指著段宏說到:「你是傻了還是呆了,蒙家世代鎮守北疆,有多少蒙家子弟戰死疆場。你這樣說是在羞辱蒙家呀!」
段宏:「這,段宏口誤思慮不周,稍後自會向蒙將軍賠罪。」
白宣:「蒙將軍寬宏大量,沒你那麼多心思。段宏,十年時間我大秦邊軍為何不北擊匈奴,這其中的緣由你不是不知道。其中牽扯的厲害你比任何一個士卒都清楚。如果你以為本將是因為你我之間的恩怨藉機報復的話,那本將告訴你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將告訴你,北地三郡之中,上郡不容有失,隴西郡不是匈奴攻擊重點,唯有你北地郡唯有義渠城才能成為適合的誘餌,這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匈奴婁煩王呼勒。他是義渠王的後裔,重建義渠國是他的夢想,而義渠城原本就是義渠國的國都,不然呼勒為何放著富庶的上郡和隴西郡不去而是拼命地攻打義渠,你以為他是傻子不成!」
「任何一場勝利都不是輕易得來的,都要付出代價,本將告訴你這個代價值!段宏,本將不管你心中怎麼想的,但本將要告訴你,那段恩怨早已如同過往雲煙,你非要記著那本將也無可奈何。但是,本將要告訴你的是,不要胡亂猜忌,也不要信口胡言。否則,那些死了的活著的大秦兒郎,會寒心的!人心聚起來不容易,散卻很快。記住,莫讓大秦兒郎寒心。」
說完之後,白宣轉身走進大帳。陳平狠狠的一甩袍袖也走進大帳,眾將沒人搭理段宏紛紛離去。
段宏愣了半天才明白過來,他的一句話傷了眾將士的心。
段宏:「白宣,我方才言語失當,我向眾將士賠罪。但是,你節制北地三郡,只求軍功不顧百姓卻無論如何說不過去,本官要在大王面前彈劾你!」
走到門口的眾將猛的回身一個個把手放在的劍柄上,段宏挺著脖子站在大帳前毫不示弱。大帳內傳來白萱的聲音:「隨你的便,但是本將告訴你,若因此耽誤了安置百姓的大事,本將可是有先斬後奏之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