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說客

  坤興公主朱微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輕聲道：「我知道他放不下我，所以他才會派你這種身份的人來見我，我說的對不對，副參謀長陳樂毅閣下。」

  陳樂毅的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他的表情似乎很茫然，又似乎很迷惑，他開口問道：「我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什麼意思？陳樂毅又是誰？」

  朱微娖重新回到座位，飲了半杯香茗，充滿智慧的眼神上下審視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很久，這個男人的表情很自信。

  但是他身後的那些假扮做商人的護衛，卻略微有些緊張。

  畢竟不是真正的情報人員，陳大參謀長還真的是大氣的人物。

  「他派你來，就沒有別的意思嗎？」朱微娖又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眼前的這個男人安靜的像是一灘死水，任憑自己如果刺激，他都沒有反應。

  他最大的破綻，便是自己說出自己懷有身孕這句話之後，他眼角的那一剎的反應。自己跟李棟的關係，知道的人並不會很多。

  這種事情，李棟不會讓太多的人知道。

  所以，他定然會派出身邊的心腹來做這件事情。李棟身邊的心腹有很多，但是作為李棟妻子中的一員，那些心腹自己或多或少的都見過。

  而這個人看起來並不是非常的陌生。坤興公主突然想起，上次在半路解救張大狗的過程中似乎有一個高級參謀的北影和他非常像。

  朱微娖身邊有很多張大狗的情報，張大狗這個人為人很是粗糙，性格偏於傲慢，並不受文人轉變的高級參謀們喜歡。

  他身邊的高級參謀只有一個，那便是早期便與張大狗出生入死的陳樂毅。

  陳樂毅在情報里顯示，就是一個低調異常，非常容易被人忽視的人。

  而此時的陳樂毅恰恰是給自己這種感覺。

  「公主，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坤興公主說道：「你如果依然這樣的話，我認為我們的談話就沒有必要了，我是李棟的妻子，他只會跟秦軍中的高層談，至於小魚小蝦，我是不會費神的。」

  陳樂毅不喜歡這種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裡的感覺。

  他眯縫著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坤興公主。沉吟了良久，開口說道：「我可以承認，我便是陳樂毅，但是就算是公主就算知道了我是身份，您又能做什麼呢？你以為直接拒絕了我們的建議。」

  「既然知道了你是陳樂毅，我希望能夠跟李棟見一面，因為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坤興公主朱微娖對陳樂毅說道。

  陳樂毅很是凝滯，對坤興公主說道：「公主殿下，您不覺得你的要求很過分嗎？」

  坤興公主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作為你們主公的妻子，見他一面都不可以嗎？還是你們這些做下屬的，故意不讓我跟他見面。」

  坤興公主朱微娖的話，仿佛在故意挑起陳樂毅的火氣。

  但是朱微娖註定失望，因為陳樂毅從始至終都格外的冷靜，臉色的表情也很是呆板，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一般，讓人觸摸不到任何的規律。

  陳樂毅說道：「你也知道，您是我們主公的妻子，但是您指使您的手下，用蠱毒險些殺害了我們主公的生命，在大明的律法中，您已經犯了七出之罪，按照規矩，您現在已經不是我們主公的妻子了。」

  聽了蠱毒這件事情，朱微娖突然變了臉色。她明白，因為自己，李棟險些被殺死。

  陳樂毅繼續說道：「夫為妻綱，雖然你是公主之尊，但是我們家主公，也是親王之尊，身份並不比你低下一分，但是您卻不顧多年的情分，不辭而別，這是妻子該做的事情嗎？」

  「丈夫想念妻子，召喚妻子回去看他，妻子卻百般的推脫，您認為這是您作為妻子，應該做的事情嗎？」

  陳樂毅的聲音冰冷像是臘月的冰塊，又硬又冷。

  朱微娖的表情終於有了反應，是悔恨，是苦惱。

  朱微娖的聲音有些發顫，帶著十分的苦澀說道：「這些都是他讓你對我說的嗎？」

  陳樂毅開口說道：「如果我們家主公真的是這麼說的，您以為我們還會在這裡跟您談話嗎？公主，聽屬下的勸告吧，跟我們回去，主公很想念您，您是他家庭成員的一部分，為什麼要將自己的性命，真腐朽的大明朝一起陪葬呢？」

  聽了陳樂毅的話，坤興公主朱微娖突然變了臉色，聲音變得尖利起來，「你胡說什麼？你見過一個腐朽的像是我父皇一樣的帝王嗎？你難道沒看見我父皇為了中興大明作出的努力嗎？難道你說出腐朽的大明朝的時候，你就不感覺到違心嗎？」

  朱微娖似乎從來沒有那麼憤怒，大明是她這麼多年來的堅持，或者或者說愛護大明，是她人生的第一信仰。

  從朱微娖的眼神里，陳樂毅看出了執著。

  他從心底佩服這個忠誠於父皇國家的女兒。從心底佩服這個願意為國家而放棄心愛男人的女人。

  他可以佩服，但是他不可以憐憫。

  因為他有屬於自己使命，他是未來秦國的使者。

  陳樂毅開口說道：「公主您錯了，大明不是陛下一個人的，或許在早期，大明屬於皇族，但是到了如今，大明是屬於士大夫的。陛下很有能力，而且陛下也非常的努力，但是陛下的江山為什麼會越治理，也混亂，是因為整個天下早就不屬於皇族了，他是士大夫們的，它屬於士大夫整個階層的。但是士大夫階層已經腐爛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了。你所要竭力挽救的，也不是您父親的大明，而是士大夫的大明。當然還有另外一層，那就是您竭力守護的東西，他們並不珍惜您的努力。您在前線作戰，您的大人們將家族儲存的糧食，低價賣給遠道而來的洪承疇，為推翻您和您身後皇族的統治，放棄吧公主，您沒有堅持的必要。」

  朱微娖頹然的坐在位子上，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沉吟了良久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陳樂毅繼續說道：「您控制的京營，我剛才看了看，十幾萬放下鋤頭的民夫、流浪的流民、面黃肌瘦的少年，你手下的部隊比起闖王尚且不如，您要指望著他們對抗潛伏了許久的白蓮教的幾十萬大軍嗎？您這是在謀殺，用十幾萬無辜人的生命，去換取您所謂的理想、信仰和對大明的忠誠，您真的那麼狠心，讓這些人去死嗎？」

  朱微娖冷靜的說道：「您是一個出色的說客，但是您認為您幾句話，會改變我這麼多年來，為了大明而所作出的努力嗎？這個時候，我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哪怕我知道，我保護的人並不需要，我也要以飛蛾撲火的姿態撲上去，你回去告訴李棟，讓他等著給我收屍吧。」

  事到如今，坤興公主如何藉助袁崇煥孤女的身份潛入秦軍，又是如何成為李棟手下最重要謀士張不凡女兒的事情，早就明了了。

  甚至，皇商是通過什麼渠道興起。

  朱微娖在陝西獲取了多少情報，這些東西陳樂毅都知道。

  只是讓陳樂毅實在難以明白，一個女人，為何能夠做到對自己那麼狠毒，他難以明白，一個女人為什麼會對自己那麼狠毒，所以他也難以明白，一個女人，為什麼會對十幾萬百姓，那麼狠毒。

  陳樂毅並沒有就這樣被打發了。

  他是李棟手下的副參謀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甚至可以影響到軍事制度制定的人物，怎麼可能就這樣被打發了。

  陳樂毅很清楚，坤興公主並沒有讓自己走的意思，她是在跟自己博弈，她越是顯得不在乎，其實越是證明她在乎。

  此時，陳樂毅最有效的做法，便是轉身離去。

  那個時候，繼續幫助的坤興公主肯定會攔住自己。或許在半路請自己回來。

  但是那並不是一個智慧的參謀長應該做的事情，那也是對自己身份和謀略的一種侮辱。

  朱微娖從一開始，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也很堅持自己的底線，那就是要見見李棟。

  但是秦軍的系統，對朱微娖這個女人很是厭惡，根本就不想讓她見到李棟。

  上一次他險些要了李棟的性命。

  後來是張大狗。

  再後來是吳又可。

  雖然多渠道證明了，朱微娖並不是指揮著，甚至她並不知情。但是這也是他手下謀士做的事情，她需要為她手下人所作的事情買單。

  秦軍系統的軍人，從小兵到將軍，早就將李棟當成了一種信仰，當他們的信仰被一個女人險些害死的時候，軍人對這個女人的憤怒可以說是到底一種驚人的地步。

  指著他們允許朱微娖去見李棟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此時，如果朱微娖面前站著的是隨意的一個軍人，他很可能拔出自己的武器，選擇跟朱微娖同歸於盡。

  但是陳樂毅並沒有這麼做。

  他是秦軍的副參謀長，他考慮事情，更多的是從高的層面去思考。

  現在對京師有想法的人有四撥人。

  第一波就是京師的大佬們，這群腐朽不堪的老傢伙，將京師的權利視為囊中之物，在他們看來，不論是誰進入京師，他們只要推舉進入京師的人做皇帝，他們就會繼續做他們的高官，朝廷依然在他們的把持下運轉。

  這是最自以為是的一群人，不論是誰最後掌握了京師，這群人都跑不了抄家滅族的下場，只是他們自以為他們現在選擇一方勢力投靠是個不錯的選擇罷了。

  第二撥人便是坤興公主為主的勢力。這些人是在皇帝有意識的幫助下，培養出來的人，他們很多都幫助崇禎實施過新政，很多人都是廉潔忠誠的人，這些人能力也很足，對於國家也很忠誠，是徹徹底底的保皇派。

  崇禎被劫持了，他們暫時選擇依附於公主，而公主則是保皇派最強的人，因為她掌握著兵權。

  第三撥人，便是隱匿了許久的老謀深算的洪承疇，此時看起來洪承疇是最風光的人。但是其實他才處於最危險的環境當中，只是老謀深算的洪承疇自己並不知道罷了。

  洪承疇依靠白蓮教起事，看似壯大的非常迅速，但是實際上，他的實力很弱，他所擁有的無非就是幾十萬白蓮教的教徒罷了。

  他之所以能夠武裝那麼多士兵，也不過是與京師的權貴聯合的結果，其實他本身並不具備任何的生產能力和士兵的訓練能力。

  只要經歷一場敗仗，滾雪球似發急的洪承疇，便會迅速一文不值。

  至於第四撥人，則是名義上已經撤退的李棟。

  李棟已經寫信跟遠在遼東的吳三桂。在信中李棟寫到，只要吳三桂幫助他拿下京師，那麼李棟願意封吳三桂為遼東王。

  如果換做以前，李棟沒有藉口對京師動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崇禎生死不知。白蓮教徒隨時可能拿下京師，他作為秦王有必要出兵援助。

  但是人來容易，走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此時多方勢力，都將京師視為囊中之物。洪承疇也明白，自己如果不能及時拿下京師，他和京師中權貴們的聯盟關係也將不復存在，沒有糧食和武器的支持，他什麼都不是。

  所以他畫下大餅，帶著手下的人竭力要攻占下京師。

  而陳樂毅此時的目的也並非是接回坤興公主，他的目的是挑動坤興公主和洪承疇之間的大戰，吳三桂作為奇兵與坤興公主夾擊洪承疇。

  而李棟則繼續以前的方案，繼續吞併長江以北所有的領土。

  這一次找坤新公主就是希望，坤興公主能夠給李棟一個名分，一個合理出兵京師的名分。

  但是這個名分直接開口是肯定要不到的。

  所以負責談判的陳樂毅則採取迂迴的方式，讓朱微娖自己說出求援的話來。

  而陳樂毅則是通過陳明其中的厲害，讓朱微娖認識到她自己一個人是應付不了危局的。

  「公主，您死了其實無所謂，其實每一個秦軍將士都恨不得您死，因為您曾經害的秦軍的主人險些殞命，因為您曾經欺騙了數萬秦軍為您作戰，所以在我個人看來，你死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因為您死了，我們也有一個進攻京師的藉口，那就是為妻子報仇，至於您肚子裡有了我們主公孩子的事情，我們沒有辦法分辨真假，我個人更願意相信他是一個謊言，我還是那句話，您跟我回陝西吧，您只要回去，還可以繼續做您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