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內傷難調

  聽到候二的敘述，李棟點點頭，心中暗自思量，當年的小兄弟經過一番磨礪，確實成為了可早就的人才了，當下稱讚說道：「你說的很有見地，做兄長的我非常開心你能有這份見識。大家都說如今世道紛紛擾擾，連西北的樂土也不存在了，但是經過這些事情之後，咱們西北的政治上的諸多弊端，也都得到了進一步的暴漏，趁著我們這個政權還是剛剛建立起來，一切都還可以輕鬆解決，一旦我們的事業傳承下去，咱們的後人在想更改，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發現問題，及時解決，就能避免那些碩鼠養的太肥而不好拘捕，本王是想開疆擴土，文治武功，超越前人，作出一番大事業，但是萬丈高樓平地起，如果地基打不牢固，那麼想成功是不可能的事情。」

  候二聽到之後，非常開心說道：「前些日子，王爺與諸位大人關於新政的內容，我也有所聽說，具體內容雖然並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政方針也是知道了不少，我們這些寨子裡的老兄弟，都是支持王爺的。只是有些父輩，對於王爺的新政心裡有些疑慮，托我來跟王爺問詢一下。」

  李棟知道，這些父輩基本上都是跟自己的義父打天下的一群人，他們在軍中與軍官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每個戰隊中的大人物，基本上都是他們的子孫，所以對他們的意見，也非常的重視。

  便將新政的一些內容，撿著重要的說了一些，尤其是一條鞭法已經攤丁入畝介紹一些，一條鞭法這條政策在張居中時代已經使用過了，而李棟只不過要做的便是改良而嚴格實施而已。

  候二聽完之後，連連點頭稱讚說道：「好好好，如今我們西北已經不是一省之地，這賦稅能夠統一起來，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而且將賦稅統一，對於政府和百姓都是非常有利的事情。只是這農稅是不是太低了一點。」

  李棟搖搖頭說道：「其實大明朝很富裕，這些年來，尤其是江南，豪奢人家數不勝數，但是朝廷卻拿不出多少銀子來武裝士兵，對抗外敵和治理內亂，蓋因賦稅收取不夠合理罷了，對窮苦百姓加派三響，讓他們承擔戰爭的後果，是一件非常不仁道的事情。普通百姓辛苦種田，本身就很難抵抗社會中的各種風險，比如自然災害，生老病死，哪裡有更多的銀子來納稅，但是富人卻可以利用舉人的身份，合理的避稅，這種不公平，也是朝廷孱弱的原因。」

  候二點點頭說道：「這些事情我有所聽聞，前些日子江南來了一些夫子，他們在授課的時候就曾經說道，江南的一些富商，要吃一頓龍鬚麵，就要抓百十條鯉魚來，但是卻只剪斷魚的須，這種奢侈除了跟石崇一般炫富之外，有什麼區別，但是這些豪奢之人，依託讀書人，掌握話語權，要對他們動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李棟有些詫異，眼前的這個小兄弟說話語出驚人，一針見血，比起常年在軍中廝混的一些老將不知道要強多少。

  他看了七七這個小丫頭一眼，心裡若有所悟，「這些女軍醫在學醫的同時，是要跟著夫子們讀書識字的，這些道理怕是跟著那些夫子學的。」

  當李棟說道軍制改革的時候，候二正襟危坐，聽的更加認真。當初十二家戰隊，大多數都是山寨的老人，大家從戰亂中建立這一番事業，對於兵權有一種特殊的執念。

  當聽到李棟並沒有針對戰隊的意思，但是也沒有加強戰隊的想法，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是也知道十幾個戰隊已經是龐然大物，將來已經很難控制，為了防止將來尾大不掉，李棟定然不會加強他們了。

  但是對於衛所的改革，候二還是很贊同的。

  「讓衛所的人有事情干，優秀的加入戰隊，中等之姿，加入輔兵，在差一點的可以成為建設兵，等到天下太平了，多餘的兵種，也想辦法安置，這是個好主意啊，只要這些會武術的人不做亂，那闖賊哪裡來的兵員。」

  李棟笑著搖搖頭說道：「其實說到底，讓我失望的是十二家戰隊，想當初剛剛創立家業的時候，十二家戰隊為了土地，為了活命，戰鬥力有多強，我想各位兄弟都應該非常清楚，可是如今有了五省的土地，兄弟們打仗就沒有以前那麼拼命了，作戰規規矩矩，這也是為什麼我此次與闖王作戰，更多的使用的是計謀，而不是大規模的軍團作戰，說實在的，現在的兄弟們我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進行大規模的軍團作戰，我心裡沒有底氣了。」

  候二常年在軍中，對軍隊的情況最為了解，聽完李棟的擔憂之後說道：「王爺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當年咱們的秦軍戰鬥力如此之強，蓋因為如若不血戰，定然沒有存活的道理，但是如今秦軍中將士不少有了家室，土地也有很多，可以說，如今我們的隊伍，跟當初遼東的軍隊一樣，都是軍事地主，戰鬥力下降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棟突然問道：「候二，你參軍時間早，但是咱們十二站隊有不少跟你年紀一般，但是卻沒有參加過戰爭的少年吧，這些少年你有認識的沒有。」

  候二點點頭說道：「跟我年紀相仿，十八九歲的少年數不勝數，跟卑職相熟也有不少，只是卑職在軍中奔走，跟他們活動的次數並不是很多。」

  「那我問你，他們對於戰功的渴望，和武術水平怎麼樣？」李棟問道。

  候二意識到了李棟這樣問的原因，但是他跟隨李棟多年，自然凡事為李棟著想，當下點點頭說道：「咱們秦軍老兵雖然對待戰爭有所懈怠，但是咱們十幾家戰隊的底子還在，對於年輕人的訓練也沒有停止過，尤其是思想教育之下的年輕，在配合生活條件的改善，我敢保證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不僅身體強壯，而且滿腦子都是戰鬥的思想，只是這些年來，咱們西北戰敗的次數不多，很多老兵在軍隊服役三年以上而沒有被裁撤，所以導致軍隊很少有新鮮血液加入，民兵反而越來越多。」

  李棟點點頭說道：「看來是找個機會，在軍中建立起淘汰機制，對於不努力訓練，作戰部奮力的士兵要想辦法淘汰下去，讓更多熱血的年輕人加入我們隊伍中，新的血液加入，生命力才更加旺盛啊。」

  候二聽完李棟的說法之後，知道李棟對於戰隊的改革的念頭已經有了不是一天半天了，只是在尋找一個契機。

  他也知道軍隊的變化對於未來的戰爭的影響，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窺視了李棟一眼，見他正在思索的模樣說道：「當年征戰天下的老兄弟享福沒有多久，就將他們趕走，將來他們會不會說王爺狡兔死走狗烹啊，反正我們控制了五省之地，為什麼不藉此增加軍隊的數量呢？闖王之亂，也證明了我們軍隊數量不足啊。如果王爺貿然提出更換軍隊血液這件事情，我怕鬧起亂子。」

  在軍隊呆了一段時間的人，尤其是做了軍官的人，都是大地主，誰家裡沒有幾百畝地，讓他們失去這個跟著李棟獲取更多戰功的機會，誰願意放棄。尤其是在軍中服役，可以減免賦稅，讓他們退役，簡直比殺了他們，讓他們更加難過。

  李棟眼珠一轉，嘿嘿笑道：「賢弟何必著急，有道是溫水煮青蛙，對於軍隊的改革，咱們要慢慢來，我也是給你透個風，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將來真的大刀闊斧的變革了，誰都不能擋在本王這駕馬車前面，除非他不想活了，不然本王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候二苦著臉，搖搖頭說道：「王煥仁這老貨，自己不說，非得讓我來，哎，死就死吧。」

  說完看向李棟說道：「大哥，有個人，權利太大了，官也太大了，爵位也很高，恐怕您也不願意得罪。」

  「哈哈。」李棟被氣笑了，指著候二說道：「好你個臭小子，說話吞吞吐吐的，我早晚讓你氣死，有什麼話就直說，我就不信這西北有誰我管不到的，還有王煥仁也是的，有什麼話他不能來說，托你一個小孩子來，真是的。」

  候二有些膽怯的說道：「大哥，這個人就是您自己。」

  「我自個？你是不是在逗我？」李棟有些蒙了，「你是說本王的戰隊有問題嗎？在戰爭中，本王的戰隊那一次不是沖在最前面？」

  諸葛雲兒一看，急忙端來一些水果，給兩個人，說：「老爺，您這個當大哥的，怎麼欺負一個小孩子，傳出去，您這一世英名，可就毀了。」

  李棟並沒有看向諸葛雲兒，而是正視候二說道：「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候二看著李棟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大哥，您忘記甲隊到底有多少人了嗎？按照當初的規定，神木縣的人口，黑風寨的舊部，府谷縣的老人，您的親家，神一魁的舊部太多的人歸入了甲隊，他們這些年利用戰功，換取了太多的土地。」

  「戰功換土地？」李棟嗤嗤的笑了起來，「本王的甲隊的兄弟用戰功換取土地怎麼了？難道這也有錯嗎？」

  候二撓撓頭說道：「根據王煥仁大人的統計，兄長的甲隊擁有戰兵五萬，但是卻擁有土地三百多萬畝，大哥您是這樣，其實其他的戰隊也差不到哪裡去的。」

  李棟快要氣炸了，但是卻必須要平靜下來，因為候二跟自己說這些都是為了自己好，要知道他自己也是既得利益者。他自己也是戰隊之主。

  李棟想了想說道：「你也知道的，我的戰隊雖然土地眾多，但是很多土地都是軍屯，用來為軍隊提供糧食的，你也是跟我當過兵，打過仗的，其中具體的內容，你難道不知道嗎？」

  諸葛雲兒小心的給李棟揉著肩，生怕這兩個兄弟說道一半打起來。候二選擇性的忽略了諸葛雲兒。

  笑著說道：「我們戰隊也有軍屯，以前我也沒有怎麼改過，但是這一次王煥仁王大人找了我做調查之後，我才發現了很多問題。」

  將軍幕府、教育、行政、戰爭的花銷基本上都是由財政支付的，這些錢由哪裡來，來自百姓的賦稅。百姓的賦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戰隊的存在，是西北的將軍幕府指定一些土地，並不是說戰隊擁有多少土地，而是這些土地的賦稅並不用上繳給西北的稅務部。而是由戰隊派人管理，這些收入由戰隊使用。秦軍的甲隊也是這樣的。

  戰隊的成員是不用繳納土地稅的，但是商稅還是要繳納給西北政府的。當然土地稅也是一個很高的收入。對於百姓來說，怎麼繳納都無所謂，但是對於政府來說，卻是很高的一部分收入。

  李棟的臉色變得好看了一些，候二才敢繼續說道：「最主要的是戰隊的租子本身就很低，而且戰兵又有政策優惠，所以說戰隊的士兵日子過得真的很美。」

  李棟問道：「戰隊總是需要錢用來訓練士兵，改善基礎設施的，不從戰隊自己花銷，那麼就得從財政部薄款，這些錢從哪裡出有什麼區別。」

  「區別是有的。」候二嚴肅起來說道：「普通百姓才不會管誰拿錢，也不會管收入到底有多少，他們只是聽說戰隊有幾百萬畝的土地，就覺得非常誇張，然後以訛傳訛，誇大其詞。」

  「士兵們都是願意這樣傳的的，因為各個戰隊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更多的土地納入他們的體系，畢竟您的甲隊都這樣做了，他們在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了。所以百姓們，對於這件事情非常厭惡，因為他們感覺到非常不公平。」

  「卑職說的這還只是一般情況，您這些年南征北戰，很少到基層去看一下，正常一點的戰隊不會做虧待百姓的事情，但是有些聲譽不好的戰隊，做事情卻並沒有那麼高尚，戰隊養了很多閒人，那麼他們自然要花錢，但是他們的錢哪裡來的，還不是剝削百姓。所以有些戰隊的普通百姓過得日子並沒有那麼好，尤其是家裡戰士有犧牲的，沒有了主事之人，他們的日子反而過得很艱辛。」

  此外很多基層的大隊，他們會任用師爺，幫閒，會計，大隊本來是我們在基層的組織，但是他們卻演化成基層的政府，所以他們在基層愛怎麼做，就怎麼做，隊霸，村霸，里霸處處可見。他們想收多少稅，就收多少稅，根本就沒有人管，如果跟民兵隊長在配合起來，做壞事，那更是人人怨恨。

  這一次陝南兵敗如山倒，那是有大原因的，雖然很多老人派我來探探口風，但是我的心是站在您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