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襄陽兵敗
2023-11-06 18:59:16 作者: 紅色可樂
梁紅玉將身上的狐皮大髦解下,裹在受了驚嚇的女子身上,遮住了乍現的春光。然後梁紅玉冷冷注視著神情慌張的將領,目光如刀,將他寸寸凌遲。
「攻占襄陽後,我曾頒軍法十三律五十四斬,其中有一條『****民婦者斬』,你可知道?」梁紅玉冷冷問道。
那犯了罪孽的將領身體不停的顫抖,說道:「末將知罪,求大元帥饒末將一遭……」
梁紅玉仰頭閉眼,呼出一口濁氣。
她曾經也殺過無辜,卻是被情勢所逼,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她手握兵馬,試問鼎重若何,正是極度需要民心的時候,軍紀不嚴,民心焉附?
「天下人皆視我等為草寇流賊,是為烏合之眾,別人可以這樣認為,難道你們也覺得自己是烏合之眾,所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嗎?今日若不治你軍法,我梁紅玉如何服數萬之眾,如何給襄陽城十數萬百姓交代?任天行!」
「末將在!」
「梟首示眾!」
任天行呆了一下,上前低聲道:「元帥,此人末將認識,他是楊猛兄弟手下驍將,前日守城時在城頭斬張文定中團長一名,連長四名,端地勇武不凡,若斬了他且先不說楊猛兄弟心中會不會有芥蒂,單說眼下兩軍對峙,咱們正值用人之際,不如戴罪立功,來日……」
「斬了!」梁紅玉尖聲厲喝。
「斬了!」
兩個字乾脆果決,反軍數萬眾,梁紅玉的威信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任天行眼中凶光一閃,長刀出鞘。
「慢,慢著!」做惡的將領慌了,他發現梁大元帥是說真的,不是虛言嚇唬,只不過尋常百姓家的女子而已,況且剛才扭打糾纏尚未成事,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處置得如此嚴厲。
「梁大元帥,末將知罪,求大元帥饒我這遭,明日朝廷大軍攻城,末將豁命死戰砍幾個團長的頭顱立功贖罪便是……」將領面色蒼白跪地求饒。
梁紅玉絲毫不為所動,目光瞟向任天行已分外嚴厲。
任天行暗暗一嘆,握刀的手一緊,一道雪白的刀光掠過,求饒的將領似乎連疼痛都沒感覺到,碩大的頭顱已沖天而起,噴泉一般的鮮血流滿了院子。
院子裡一片寂靜。
被辱的女子眼見著血淋淋的一幕,渾身輕顫,翻著白眼暈過去了,女子的父母急忙扶住她,一臉驚懼地看著梁紅玉。
梁紅玉抿了抿唇,朝二人抱拳道:「是我治軍不嚴,而致手下出了這等敗類,二位老人家,本帥向你們賠罪了。」
「不,不敢當,大元帥折煞老漢……」老人抖抖索索便待向她下跪,卻被梁紅玉扶住。
「老人家,我們置生死於不顧,毅然高舉義旗與朝廷作對,為的是什麼?我只盼改天換地之後像你們這樣的百姓能夠過上好日子,不再背負苛捐重稅,不再老無所養幼無所依,不再受官府的欺凌壓迫,若我們義軍和朝廷官府一樣欺壓百姓魚肉鄉里,我們和朝廷有何區別?這義旗舉起來有何意義?」
梁紅玉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晦澀:「老人家,我義軍初聚,軍中難免良莠不齊,一些敗類充斥其中,今日手下欺辱令女,是我這個元帥的責任,還望老人家原諒,以後我治軍會更加嚴厲,絕不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能不能做到,請老人家拭目以待。」
老漢感激涕零,眼中驚懼之色盡去,一位領兵數萬的大元帥竟然能放低身段跟他一個小百姓解釋這麼多,這是何等的風度和胸懷,此時老漢心中的怨恚早已煙消雲散,風霜的老臉剎時布滿了無盡的感激。
「大元帥折節屈尊,老漢受寵若驚……」老漢猶豫片刻,面容浮上剛毅之色:「大元帥,老漢痴活五十載,受過官府的欺壓無數,今日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將老漢這些百姓當人看,老漢大半截身子埋黃土了,此生別無所求,你們為百姓豁出性命,我老漢何惜此身?這些年老漢住在襄陽城裡,別的不敢保證,但城裡市井街坊的人面老漢倒是認識十之八-九,大元帥守城艱難,老漢這就為大元帥號召鄰里,為義軍盡一點心力……」
梁紅玉微微動容,她沒想到斬了一個做惡的將領竟換來如此福報,民心,果然可用而不可欺。
「多謝老人家……」梁紅玉竟躬身向老漢施了一禮,任天行等侍衛見狀急忙也弓下身去一同施禮。
老漢急忙虛扶,連道不敢當。
院子很快被打掃乾淨,被斬首的將領的屍首也很快被侍衛抬走,沾了鮮血的地面灑了厚厚一層草木灰,再用鏟子鏟走,院子裡一切如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命侍衛留下一百兩銀子聊為老漢一家壓驚後,梁紅玉轉身往外走去。
「大元帥……」老漢在身後叫住了她。
梁紅玉回頭,卻見老漢神情有些激動地瞧著她。
「大元帥,朝廷大軍兇猛,你們可要守住啊,你們不棄百姓,天下不會棄你。」
…………
走出院子,夜色依然冰涼,梁紅玉心中卻洋溢著暖意。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做對了一件事。
從小被白蓮教當成聖女培養,從小到大幹的都是裝神弄鬼愚弄鄉鄰的事情,所謂白蓮教主,所謂白蓮盛世,那些不著邊際的信仰虛無縹緲,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也不知世人為何那麼虔誠地相信它。然而今日,一個平凡的百姓說出的一句平凡話,卻令她感動莫名。
「任天行,你聽到了嗎?我們不棄百姓,天下便不會棄我們……這就是民心。」梁紅玉喃喃道。
任天行重重點頭,隨即面容浮上苦色:「元帥,剛才那名被斬的將領是楊猛兄弟手下,這兄弟二人眼兒可不大,而且特別護短,咱們招呼都不打便斬了他們手下驍將,楊猛兄弟或許嘴上不會說什麼,但心裡肯定非常不舒服。咱們義軍雖然擁眾七萬餘,然則都是兩湖豪傑響馬七拼八湊而成,若下面的將領對元帥心生嫌隙,對我們的大業恐將不利……」
梁紅玉輕嘆,她何嘗不知目前的景況,然而善就是善,惡就是惡,揚善懲惡是必為之舉,任何事站在道理上,下手怎樣狠辣亦無愧於心。
「楊猛兄弟現在何處?」
任天行道:「奉元帥之命,楊猛兄弟領軍一萬取湖南,此時應該快走出湖北了。」
梁紅玉想了想,道:「我修書一封,派快馬追上去,我會好好向他們兄弟解釋今日之舉,至於他們接不接受那是他們的事,當初我頒下的軍法不是擺著看的,這件事我沒做錯。」
任天行無奈點頭:「是。」
沉默片刻,任天行展顏笑道:「元帥,燈芯子送來了軍報,他領兩萬義軍取河南牧陽府,大軍長趨而入勢如破竹,朝廷無可匹敵,過不了幾日,牧羊府便可納入咱們囊中了。」
梁紅玉不悲不喜地撩了撩眼皮,淡淡道:「本在算計之中,沒什麼好高興的,天下受官府欺凌的百姓太多,兩萬義軍一路掩殺而去,到牧羊府城下絕不止兩萬了,我軍氣勢如虹,朝廷節節敗退,此消彼長之下,若燈芯子連牧羊府都拿不下去,他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抬眼看著漆黑的蒼穹,梁紅玉嘆道:「官軍勢大,天下人皆以為我占了襄陽之後會掠取財富,四處流竄,與那闖王一般,但我偏偏反其道而行,逃竄算什麼本事,敢於攻城略地才是真的能耐……我們如今攻取那麼多的城市,後方早就穩定了,我大軍有了鞏固的後方,充足的糧草和兵源,攻占兩湖指日可克,現在我只希望燈芯子,楊虎他們的動作快一些,再快一些,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梁紅玉苦澀的說道:「張文定大軍圍城,新軍傷亡慘重而襄陽仍未能攻克,其敗勢已經顯露出來,朝廷不會容許咱們和張文定繼續耗下去,半月之內京師必然換將,取張文定而代之的平叛主將,……非李棟莫屬!」
「元帥的意思是,咱們不是李棟的對手?」
梁紅玉神情恍惚,目光空洞地看著夜色,靜默許久,緩緩道:「李棟,那是當今的大才,文能安邦治國,武能馬定乾坤。從他出山以來,南征北戰,消滅的敵人有多少,一般人數都數不過來。皇太極厲害吧,讓李棟氣的幾次吐血。林丹汗厲害吧,直接被李棟割了腦袋。如果比拼計謀,我絲毫不輸給李棟,甚至可以說李棟根本不如我,但是若說指揮作戰,我比起他來說差遠了。」
十日後,張文定兵敗。
包圍襄陽城如此之久,但是卻沒有能攻占下城池,這讓朝中本來對他抱有希望的大臣們開始著急起來。
張文定雖然訓練新軍有不錯的成績,但是卻並沒有帶領如此部隊作戰的經驗。
而且這個梁紅玉是個妖女,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張文定沒去之前,形式還好一點,這張文定一去,結果形式反而更加危急了。
所以從內閣到六部,都開始醞釀著換將的風暴。
這下子張文定急了。
如果別的事情還好,這換將可是個忌諱的事情,自己在這裡還能壓制梁紅玉,如果換一個一般的將領,這天下可能就徹底混亂了。
兩個高手過招,一般心慌的人死。
所以張文定就犯了這個錯誤,他心慌了。
崇禎七年,十二月,天大寒。
梁紅玉用水潑在城牆上,城牆上結了厚厚的冰,火炮無論如何也打不破城牆。
張文定依然堅持著全軍攻城,雙方鏖戰正酣,攻守雙方傷亡無數,襄陽城仍久攻不下,襄陽將士士氣正漸頹之時,襄陽東北面忽然出現一支援軍,卻正是梁紅玉暗中布下一萬餘人,這一萬反軍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張文定所部頓時陷入里外皆敵的夾縫中,一輪激戰後中軍大亂,將士丟盔棄甲而逃,中軍一亂,前軍先鋒和後軍也壓不住陣腳,也跟著亂了。
新軍數萬將士,死傷超過半數。
圍城最後以大敗而慘澹收場。張文定是被新軍中的精銳拼死保護,才救了出來。
這個倒霉的消息傳回京師。
朝堂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臣子們也一個個激動的不行。
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新軍失敗了。
一個可以跟後金鏖戰的精銳部隊。
一個可以跟秦軍死磕的精銳部隊。
竟然失敗了。
崇禎辛辛苦苦訓練的新軍失敗了。
這讓崇禎一場懊惱,因為新軍是他以新政得來的錢財養的,這是不是說明崇禎用人不察,新政的錢財都白白打了水漂呢?
崇禎大怒,當即宣內閣學士覲見。
三位大學士被陛下召見的時候,鮑超也進入了王府。
王府的臥室內,李棟正躺在床上,國子監的博士正在引經據典,跟李棟瞎扯,他是書生們的代表。
希望李棟的頭疼能夠馬上變好的代表。
然並卵,李棟的頭疼怎麼可能好。
見到鮑超來了,博士很識趣的退了出去,王爺人好,不打讀書人,不代表這群蠻夫不打讀書人。
「王爺,張文定兵敗襄陽。剛才收到消息,周延儒等三位大學士已經被陛下緊急召見,恐怕是決定更換評判的人選。」
鮑超看著博士走出去之後,一臉開心表情的李棟。說出了這個絕對會讓李棟不開心的事情。
聽到鮑超的話,李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張文定兵敗我早就料到了,京師損失了那麼多精銳部隊,英國公臉色肯定不好看,估計明天準備給他兒子擦屁股,而張文定這孩子仗打的那麼差,估計陛下正在對著三位大學士罵街。三位大學士其實也挺委屈的。」
鮑超遲疑說道:「王爺,陛下和大學士們商議之後,他們肯定讓你去平叛啊,可是您跟梁姑娘。」
李棟淡淡的看了鮑超一眼,說道:「你忘記了,老子這生病呢?他們怎麼能讓一個病人去打仗?難道大明無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