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大朝會
2023-11-06 18:59:16 作者: 紅色可樂
臉頰火辣辣的痛,李棟遙遙扇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這已不是挑釁,不是暗鬥,而是實實在在撕破臉了。
當初信王時默默無名,處處受人白眼受人欺負,今日這種久違的熟悉的屈辱感再次侵襲心頭。
堂堂大明皇帝陛下,手握直追先祖的軍政大權,如今整個大明朝,誰敢不對他崇禎低眉順目?唯獨這個李棟……李棟!
驟然無備間,崇禎的臉便被李棟打腫了,此刻想必整個京師的勛貴大臣府都已知道李棟火燒西廠。
在京師大開殺戒的消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大明皇帝陛下的權威,又被李棟一記耳光抽得崩塌了,崇禎甚至可以想像,明日早朝他將會看到多少雙貌似恭敬實則嘲諷的目光……
李棟這個時候沒有殺盡宮城,就證明他還沒有弒殺帝王的勇氣,那麼自己以後該怎麼辦?
眼中狠毒之色一閃,崇禎發飆了,他決定不再忍下去,大明皇帝陛下有大明皇帝陛下的威嚴,這是任何人都不能挑戰的。哪怕是手握重兵的李棟也不行!
「調兵!調新軍!給朕將李棟包圍起來,見人就殺!」崇禎歇斯底里嘶吼道。
新軍是小英國公張文定所領,然而若未奉旨張文定對新軍也不能全部調動,今晚張小公爺圍堵秦軍所領的將士也只是新軍其中的一營。
這支人數上十萬的軍隊由崇禎建造,嘗試到軍權的美妙之處,崇禎更加小心翼翼了。為了怕後人再次做出李棟一樣類似的存在,崇禎皇帝建新軍之始便規定了新軍由一位國公代領,而且不奉皇命不見虎符絕不准擅動。
李棟的報復很直接,崇禎的報復更直接,事情是李棟挑起的,哪怕今晚殺得屍山血海,崇禎也占著道理,不怕大臣們攻訐。總之,誰先動手誰理虧。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狂怒中的崇禎咆哮著下了令,打定主意今晚要鬧個天翻地覆,可門外跪著的小宦官卻遲遲不出聲,也不領命。
「你還跪在外面做什麼?等朕來扶你麼?」崇禎的聲音帶著幾分殺意。
小宦官顫聲道:「陛下,圍攻西廠的秦軍已散去,不過……不過李棟還幹了一件事……」
崇禎的心又往下一沉:「這畜生又幹了什麼事?」
「李棟命屬下將三百多顆人頭一字擺在西廠前院裡,活著的番子壯著膽子回來辨認了一番,發現這三百多顆人頭卻正是陛下密令大同城外刺殺李棟的西廠所屬……李棟命人擺出這些人頭後什麼也沒說,轉身便下令秦軍退走了。」
崇禎渾身一凜,背後無端冒了一層冷汗,門帘外一陣夜風吹拂入室,頓覺涼颼颼如同地獄的yīn風。
「蘭圖和那位大檔頭呢?他們的人頭可在其中?」
「稟陛下,下面的人並沒有發現大檔頭的人頭……」
崇禎呆坐屋內,手腳冰涼,如墜冰窖,失神地喃喃自語:「哪裡去了?他若死了便罷,他若活著落入李棟手中,那麼朕跟大同白蓮聯盟之事,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儘管李棟一句話都沒說,無聲中卻給了崇禎一個很要命的威脅。
如今新政對自己有意見的大臣很多,如果他們聯合起來,讓自己退位,那麼自己該何去何從。
以李棟的手段,手中再掌握了此次行動的供詞,人證物證俱在,就算崇禎是皇帝,崇禎的下場……
外面小宦官見屋內久久不出聲,不由輕聲試探道:「陛下,調兵之事您看……」
崇禎面白如紙,神經質般大叫道:「別調!什麼都別做!讓朕想想,再想想……」
深夜的宮城一片寂靜,崇禎魂不守舍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然聽到鐘鼓司悠揚的鐘聲,一下又一下。
寅時一刻,百官早朝的時辰到了。
西廠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這一夜京師的官員們自然無法入眠。
寅時未到,官員們便陸續來到承天門前,三三兩兩聚集一處,低聲討論著昨晚李棟殺人放火的惡劣行徑。
大家神情各異,本來朝臣各有派系,對一件事的看法肯定也不一樣,全由自己派系的政治利益決定立場和態度,而李棟昨晚乾的這件事,無疑成了朝堂爭議最大的一件事。
對以儒家仁恕之道為口號整天掛在嘴邊沒事吆喝幾句的大臣們來說,殺人放火自然不能提倡的,平日裡秦軍不是沒殺過人,甚至連大臣也殺過,可都是事出有因,而且規模尚小,哪像昨晚如李棟這般大手筆,一殺便殺了幾百人,若殺的是別人,大臣們此刻恐怕早已義憤填膺,擰成一股繩在承天門前靜坐,高喊口號要求嚴懲兇手了。
然而,李棟昨晚殺的是西廠……
那麼這件事便很值得玩味了。
若說大臣們的態度,還得從更早時的恩怨說起,有因才有果。
而且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些大臣們就不敢瞎鬧騰了,畢竟人命關天,誰都不想白白的犧牲了性命。
這些年來,李棟南征北戰,討伐東虜,迎戰東瀛,北擊蒙古,西政奧斯曼帝國,這一系列的戰爭沒有讓李棟慢慢衰弱下去,反而越戰越強。
令天下談虎色變秦軍能夠闖下如此大的名頭,自然不是浪得虛名。雖然這些年,崇禎盡力對藩鎮打壓,但是對於李棟這種開府建牙,可以任命官吏的國公來說,卻沒有太大的意義。
但自從李棟執掌秦軍以後。不知出於有意還是無意,李棟作為武人,對待百姓和讀書人的態度都非常好。
但是這絕對不代表李棟就是一個徹底的好人了,今天晚上的活動就是一個佐證,李棟其實還是一個殺人魔王。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李棟對西廠殺人放火的惡劣事跡竟令百官態度各異。而非想像中的站在道德和正義的立場上對李棟口誅筆伐。其原因自然可以理解了。
當然,李棟在百官心裡的風評也好不到哪裡去,說白了。昨晚大殺西廠一事對百官來說其實就是純粹的狗咬狗,哪條狗輸哪條狗贏,看在人的眼裡都是一場樂子,看完樂子就散,但凡精神正常一點的人大抵是不會為兩條狗收拾善後的。
天還沒亮,文官武將比平日更早聚集承天門前,低聲議論著昨晚的事件,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內閣首輔周延儒,臉色分外難看。
今日站在百官人群里,不知是否出於周延儒和李棟聯盟關係的原因,所有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周延儒身邊方圓三丈之內連活跳蚤都瞧不見一隻,同僚們見他如同見了鬼似的,令周延儒猶覺憤怒。
「這豎子!」周延儒憤怒地暗暗攢緊了拳頭,心頭卻有些沉重。
人心是肉做的,不管這豎子闖了多大的禍事,作為內閣首輔,這件事情他不的不操心,換做以前處罰李棟就是了,如今豎子可以帶兵攻占京師,如果惹毛了這小子,他什麼事情干不出來。
昨晚李棟大開殺戒,據說調動了好幾千將西廠圍得水泄不通,西廠番子死傷二百餘,闖了這麼大的禍,崇禎能放過他嗎?朝堂大臣那麼多張嘴能放過他嗎?
但是崇禎又該怎麼處罰李棟啊?如今的李棟權勢滔天,根本就沒有辦法治他。
周延儒重重嘆了口氣,臉上布滿了陰霾。
正嘆著氣,周延儒忽然聽到周圍嗡嗡的議論聲停下來,四周一片寂靜,愕然扭頭一看,卻見護國公李棟穿著暗黃蟒袍,腰系玉帶,頭戴籠紗,負手獨自緩緩走向承天門,臉上帶著溫和如往昔的笑容,見到承天門廣場前呆滯不動的群臣,李棟甚至一路走一路拱手,朝每個如石塑木雕般不言不動連表情都凝固的大臣們熱情洋溢地打著招呼。
一直走到勛貴國公國侯那一群人裡面,李棟熱情的打招呼才得到了回應,甚至好幾位國公國侯上前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
看的士大夫紛紛搖頭。
勛貴對朝堂來說,總是最超然物外又地位尊貴的一類特殊群體,這類群體的地位是由他們祖輩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權勢熏天如崇禎者也不敢貿然招惹,而李棟是世襲罔替的國公,自然也是勛貴的一員,聽說李棟對天怒人怨的西廠大開殺戒,勛貴們大快人心。
他們雖然懼怕崇禎,但是卻也在暗中反對崇禎的新政,李棟這一次出手,算是對崇禎新政的一次摧毀,尤其是作為打手的西廠灰飛煙滅,新政難以為繼,大家的好日子又來了。
大臣們從呆滯狀態中回過神,見李棟若無其事與勛貴們談笑風生,不由面面相覷。
闖了這麼大的禍,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還敢來參加早朝,還這麼淡定從容,這傢伙是作死呢……還是作死呢?
寅時一刻,鐘鼓司的鐘聲敲響。百官神情一肅,按品階排好朝班,魚貫入宮門,直赴奉天殿。
奉天殿內,今日殿內當值的太監赫然竟是久違的曹化淳,群臣見曹化淳捧著拂塵不言不動站在金座下,不由紛紛露出瞭然的神色。
今日朝會恐怕又有熱鬧看了,廠都竟親自上殿當值,看來陛下真的要不顧性命跟李棟掰手腕了。
——只不過,曹公公今日的氣色貌似不大好。怎麼有點半青半白?難道是被李棟氣的?
嗡嗡議論聲里。皇帝進殿,百官見禮山呼萬歲,崇禎穿著明黃龍袍,坐在龍椅上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意興闌珊地朝金殿裡掃視幾圈。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眾人瞪大了眼睛,吃驚於崇禎的表現。
果然是天命所歸,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這不是李棟愛卿嗎?今日怎麼來看朕了,你那夫人可給你產了子嗣。」
李棟笑著站出朝班。躬身道:「臣昨晚回京,宮門已落閘,無法面覲天顏,陛下恕罪。賤內一切都好,就是沒給產下子嗣」
崇禎目光朝左右一掃,看了曹化淳一眼,笑著說道:「眾卿今日無本可奏吧?無事可造,就退朝吧,李棟你留下,朕有話和你說。」
負責監察民間市井風向事件和言論的都察院某位御史重重一哼,往殿中邁了一步,嘴一張便待稟報昨晚李棟屠戮西廠之事,群臣的神色愈發幸災樂禍,周延儒的一顆心卻懸得老高。
誰知御史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得李棟忽然大聲打斷了崇禎的話:「陛下!臣有事奏!」
崇禎一楞,接著道:「大同白蓮教造反一事不急,等散朝你去乾清宮慢慢稟奏便是。」
合著崇禎一夜沒睡,關於李棟殺人放火一事,崇禎竟然準備和稀泥了。
李棟若有深意地朝崇禎掃了一眼。
「陛下,臣所奏之事非大同白蓮教造反,臣要向陛下請罪!」
滿朝譁然,然後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崇禎身上,都等著看崇禎如何反應。
崇禎老臉不易察覺地抽搐幾下,臉色慢慢漲紅,卻仍面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上。
崇禎奇道:「你所請何罪?」
李棟跪地伏首道:「臣昨晚回京後妄動刀兵,下令秦軍包圍西廠,與西廠番子火拼一晚,西廠番子死傷數百,臣有罪,伏請陛下依律嚴懲。」
不僅是崇禎,滿殿大臣都大吃一驚。
李棟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原以為他會將昨晚之事推諉給秦軍內某個替死鬼,沒想到他居然當著滿殿大臣就這樣痛痛快快主動認罪了,此話一出口等於板上釘釘,李棟竟然主動退縮,如此豈不正中崇禎下懷?
崇禎老臉霎時白了,竟然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妄動刀兵,死傷數百,就算是昏君也知道、
「竟有這事?為何沒人向朕稟報?」崇禎表現的又驚又氣,驚的是李棟膽大包天,氣的還是李棟膽大包天,你作出這種事情,你還好意思來親自跟我說。
「李棟,你……你到底為何火拼西廠?」崇禎重重跺腳道。
李棟沉痛嘆了口氣,抬起頭,眼睛不經意地朝崇禎一瞟,目光里的邪惡意味令崇禎渾身莫名冒了一層雞皮疙瘩。
「為何火拼西廠……為何火拼……這個,咳,陛下,我下令秦軍火拼西廠,這其中……有沒有誤會呀?」李棟似笑非笑地盯著崇禎。
崇禎和群臣愕然。
好好的問你呢,你倒反問苦主,這傢伙瘋了不成?
誰知崇禎臉色半紅半白,躑躅半晌忽然一咬牙,說道:「這個誤會……必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