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勞碌命

  眨眼間已經到了三月，陝西卻是下了一場小雨，給災荒中的百姓看到了希望。

  望著順著青瓦降落的雨滴，不時的會濺落在陳曦妤的身上，風中會帶來絲絲寒意，她穿著厚厚的衣物，沉香安靜的站在一旁，安靜的伺候著。

  許是看久了，一個聲音從另一側傳來，有些陰柔：「將軍曾說，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在內部被攻破的，可見將軍在於施政一方，果然有獨到的見解。」

  「李衛將軍未能親自會綏德衛，但是有些不該來的人卻來了，將軍的李家軍名滿天下，如今關心的人確實多了一些，只是將軍樹立的敵人太多，這些人可沒有安什麼好心。分化瓦解之計，不得不防。」

  「將軍如今困在京城，雖然身份高貴，但是卻無法親自掌控陝西，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將軍前一段時間，太過於鋒芒畢露，怕事連陛下都睡不好覺了，如今正是麻煩來的時候。」

  說話的卻是綏德衛的三軍師王煥仁，自從他投靠了李棟之後，便侍奉李棟為主，沒有二心。

  這王煥仁是個野心勃勃之輩，他所以選擇李棟，那是因為李棟做的雖然是匡扶社稷的事情，但是卻有梟雄之姿。

  這是一個活脫脫的曹操，自己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會，大丈夫，活著一輩子，為了什麼？留名青史也罷，遺臭萬年也罷，總要留下點什麼。

  所以王煥仁非常難以滿足現狀，雖然李棟不在身邊，但是不妨礙他表現忠心。

  今天與另外兩位軍師處理完政務，尋了功夫，便來向主母進言。

  如今雪懿母憑子貴，按理說也該威風八面才是，但是雪懿偏偏做事小心，從來不敢逾越半步，倒是經常領著孩子去問候陳曦妤，陳曦妤倒也是大方的人物，經常賞賜些營養品給她。

  王煥仁在陳曦妤耳邊嘮叨了很久，小沉香向他擠眉弄眼，王煥仁用袖口將眼眉一遮，愣是裝作沒有看到。

  陳曦妤望著外面的雨，身體一動不動，蹙眉良久，身子雖然依然嬌弱，但是卻氣勢非凡，儼然有一家之母的風範。

  她安靜的身軀，仿佛蘊含了無窮的能量，王煥仁知道，這個主母，是比家主更有心計的人，要想說服他，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王煥仁繼續說道：「主公根據龐大，將士頗多，又分戰兵為十二隊主，將養兵之權和練兵之權分擔給旗主，豈不是分權，如今主公不在，聽聞有些人似乎對於主公頗有怨言，主公若是在還好，如今主公不在，卻沒有人能壓制了。」

  「你是看不起將軍，還是看不起我？」

  聽到王煥仁的話，陳曦妤轉過身來，面樓威嚴的神色。

  「軍師，你也知道將軍這些兄弟都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很多當年在遼東就是生死兄弟了，這多少年多麼艱苦，都沒有叛變，如今將軍稍微遇到了些危難，你以為他們就會背叛將軍嗎？」

  陳曦妤的話如同和聲細語，但是卻有莫大的威勢，忽然一陣狂風吹過，拍打的窗子亂響，竟然駭的王煥仁彎下了身子。

  「主公待人以誠，但是如今亂世世風日下，赤膽忠心之人越來越少，而恩將仇報之人越來越多，如今主公不在陝西，我們有責任幫助他守護好陝西，請主母造作準備。」

  陳曦妤凝望了王煥仁良久，最終臉色緩和了不少。

  「你有心了。」

  如果說剛才是寒冬臘月，那麼剛才便是三月初晴了，這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說的這些吧。

  王煥仁說道：「主公做事高風亮節，但是卻不代表我們不替他考慮其他方面，陝西義縣錦衣衛百戶李保國乃是有名的錦衣衛干將，如果可以主母可以將其收納麾下。」

  「主母若是不信我之言，認為我有私心，我願意現在告老回家。」說道這裡，王煥仁態度堅決的看向了陳曦妤。

  陳曦妤伸出手，任憑雨滴落在手心裡，良久之後，溫和說道：「此時你寫個章程回來，我要交予公公與大軍師，至於其他人，切不可流露出去。」

  王煥仁離去之後，沉香踩著小碎步走上前來，她有些畏懼的看著陳曦妤的背影，小聲說道：「姐姐，老爺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了，要不要喚他進來。」

  陳曦妤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自從李棟離開了陝西，那麼陝西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自己和大軍師一起處理。

  每天見的人數不勝數，不說陝西當地的士紳，就算是陝西本地的舉人進士，都要****拜訪。當看到那些昔日的縣尊、府尊低聲下去的說話時候的表情的時候，陳曦妤並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的。

  對於自己的父親，陳曦妤的感情非常複雜，畢竟那是生養自己的父親，但是這個父親卻有險些把自己葬送了，說實話心裡美譽怨言，全都是假的。

  如今自己成為陝西都指揮使司大人的妻子，建威將軍的夫人，朝廷親命的一品誥命夫人，地位比起父親都壓顯赫的多。

  如今父親也不會去鄙視自己的丈夫了，他也知道凡是不可強求，從來不跟陝西都指揮使司強什麼。

  如今見陝西徹底平定了，抽時間立刻來見自己。

  畢竟是做女兒的，要是耍脾氣就沒有意思了。

  陳曦妤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努力撐住，淡然的說道：「沉香，你將他帶到家裡，告訴父親大人，我晚點見他，如今自己身份太特殊，見什麼人，也處於被別人監視的狀態，所以在自己和父親的關係沒有徹底暴漏在世人眼裡之前，自己不能去親自迎接他。

  凝視著窗外，陳曦妤微微的笑了笑，自己這相公真的厲害，竟然收復了三個老狐狸，一個什麼都明白，但是打太極，一個陽剛正直，一言不合，便怒語相向，另一個，卑鄙無恥，陰謀詭計好不遮攔。

  今日之行，表忠心不假，但是未必沒有試探自己，陳曦妤知道，他忠心的不是綏德衛，而是自己的相公。

  這一點，陳曦妤還是很清楚的，那些人之所以畏懼的看著她，都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所以陳曦妤努力幫著李棟維持著綏德衛的一切。

  她很疲憊，在處理政務上，女人永遠不如男人。

  這不是說精力上，而是尊嚴上，心裡上，男人從內心深處鄙視一個女人，這也是陳曦妤總是裝出一副強大的樣子來的原因。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王煥仁的話，都提醒了自己，如今主公陷於京城，這綏德衛仿佛成了無主之物一般。

  看來必須降政務部推到前台的時候了，眼下綏德衛沒有李棟，群龍無首，如今綏德衛有不少投靠過來的文人。

  這些文人雖然在基層，但是也是一股力量，面對別人的誘惑，未必不會動心，至於那些隊主，陳曦妤倒是不會懼怕。

  這些隊主如果離了綏德衛和綏德衛的土地，他們什麼都不是，陳曦妤相信他們不會做錯誤的事情。

  以前相公在的時候，不管什麼政務，只要下邊人傳遞上來，他基本上都能一言以斷之，而且基本上準確。

  一是因為相公他曾經在民間呆了很長時間，知道民間疾苦，還有就是相公博學，他讀過的書，絕對不是自己能比的，在加上相公有識人之能，這些都不是自己做到的。

  雖然政務都是交由軍師處理，但是軍師凡是還是要問詢一下自己的意見，名義上統領綏德衛的便是自己這個弱女子。

  而陳曦妤這些日子，也讓軍師刮目相看，領土的擴張，丁口的增加，商務事宜，城市新建，這些事情，在陳曦妤的幫助下，進行的非常快。

  當然陳曦妤認為這些都是李棟的功勞，李棟打仗有屬於自己的參謀部，做事情有自己的秘書部。

  就算是大軍師，也不會知道，自己手下有十幾個識文斷字，水平不低於舉人的大家閨秀給自己做女官。

  幫助自己做決斷，男人的廣闊的想法，加上女人細膩的思維，才是陝西不停前進的原因。

  不過陳曦妤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未來該怎麼辦？

  這個是困擾著陳曦妤的問題，也是困擾著陝西很多人的問題。

  三個軍師的意見完全不統一，大軍師對於未來緘口不言，二軍師嘴裡全都是匡扶社稷，三軍師心裡想的全都是稱霸天下。

  這些對於陳曦妤來說，全都是有用的信息，但是卻不能完全用的上的信息，這些東西本來都是該李棟思考的。

  但是如今李棟暫時不在山西，陳曦妤非常擔心這個龐大的巨獸，會走到一條不可預知的道路。

  所以陳曦妤走的如履薄冰，他感覺對於未來，必須有一個明確的認識了，他要讓綏德衛的百姓有一個明顯的希望，這樣他們才會更加忠誠。

  有機會，自己要跟二軍師好好談談，他讀書最多，想法應該也是最清晰的。

  陳曦妤思考了很久，一陣歡笑聲傳來，歡快的腳步聲，確實雪懿和諸葛雲兒並肩而來，雪懿懷裡抱著孩子。

  身上穿著一品誥命夫人的正裝，頭戴大紅袍服，頭戴金冠，上面還有金絲做成的孔雀頭飾。

  行走間珠花顫抖，儘是雍容華貴的氣勢，哪裡還有一點當年的落魄樣子，相比反而是自己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