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鏖戰，義縣之觴（一）

  而韃子士兵們，則居住在暖和的屋子裡，吃著漢人留著過年的酒菜，住著暖和的物資，還點了些火爐子。

  這火爐子是綏德衛最先用的，將煤打碎，參合著泥土，做成餅子。

  將煤餅子放在火爐里，填滿，然後封好，小小的屋子，在一天之內，會一直溫暖如春，如今這個法子，已經傳到了遼東。

  如今煤的價錢，不比樵夫賣的柴火便宜。

  王宣看著在街道上，穿著單薄的衣服，瑟瑟發抖的百姓，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往日裡，也會收受賄賂，但是絕對不會那麼絕情，該幫助百姓做的事情依然要做，因為自己貪，別人也會貪，但是起碼自己雖然拿錢了，但是幫助老百姓該做的事情也做到了。

  但是當他看到百姓受這種委屈的時候，作為縣尊，王宣心裡極其難過。

  「大人，駐足那麼久，莫非心疼這些野狗一般的百姓嗎？」

  衙役終於說話了，如果李棟在場就會發現，眼前這個衙役就是那個說自己無福消受綏德衛恩情的衙役。

  其實他還有一個身份，黃台吉身邊的重臣，索尼。

  「哈。哈。」

  王宣大笑，指著那些正在忙碌的百姓，笑著說道：「就算是在大明朝，我們士大夫也是把這些百姓當做豬狗養的，我會心疼他們，我只擔心你們在這裡大張旗鼓的折騰，讓綏德衛探子發現什麼。」

  「呸，狗官，貪生怕死的東西，你怎麼不跟著劉將軍殉國。」

  那百姓站直了身子，將手裡的鐵塊仍在地上，憤怒的看著王宣。

  「作死嗎？不好幹活。」漢奸狗腿子拿起鞭子啪啪啪的打在那漢子的身上，那漢子躲都不躲，依然惡狠狠的看著王宣。

  王宣擺擺手走上前，對那漢子問道：「我如果與劉將軍一起殉國了，那麼上國士兵要是屠城怎麼辦？雖然現在你們過得苦一點，但是起碼活著，這一切都是我給你們的，你為什麼不感謝我。」

  王宣問道。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受韃子的驅使，城下綏德衛大軍來了，他們是韃子的克星，可是我卻在幫助韃子生產弓箭，我做出來的箭，射在英雄身上，我是要下地獄的，狗官，你要還是個漢人，你就抓起韃子的大官，咱們義縣的爺們都願意陪你去死。」

  「哼，他綏德衛自己難保了，我為什麼幫助他們，況且上國大汗黃台吉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為什麼要背叛他，算了，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殺了吧。」王宣擺擺手，不願意多看那漢子一眼。

  不一會，一顆鮮活的人頭落地，用一根杆子掛在路邊，被風吹得噹噹響，卻沒有人收屍。

  「王大人，好魄力，我看到了你對我們大金的忠心，你放心我會幫你在我們大汗那裡多美言幾句的。」

  索尼看見王宣竟然願意為了大金與百姓決裂，心裡非常高興，與百姓關係不好才是好事，那樣才好安心的給大金做狗啊。

  黃台吉坐在土炕上喝著漢人釀的美酒，床上有幾個漢人家裡的良人小姑娘麻木的伺候著。

  見王宣來了，黃台吉被奴才扶著身子，坐了起來。

  索尼瞪了周圍的奴才一眼，然後泣聲說道：「大汗，如今大金正是多事之秋，大汗凡事請節制一點。」

  黃台吉恨喜歡索尼，他不像是那些漢人奴才，什麼話都不敢說，而是真的對自己忠心，所以他不會怪罪索尼忤逆自己。

  而是賜坐，對索尼說道：「我這身子，早就不行了，再不享受，將來就沒機會了，不過你放心，熬過此次大戰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見索尼還想說什麼，黃台吉笑著說道：「此行如何？綏德衛有沒有懷疑？」

  「有些懷疑，他看見隨行的衙役身強力壯，想引入軍中，但是被在下用託詞拒絕了。」索尼恭敬的說道。

  黃台吉眉頭一皺，嘆息一聲說道：「是我疏忽了，這漢人怎麼能有咱們大金勇士這般身強力壯呢？幸好你懂得漢語，不然真的麻煩了。」

  說完之後，又看向了王宣，對王宣說道：「王大人，我聽說，剛才你還殺了一個漢人，你這樣做，不怕戳脊梁骨，我聽說你們漢人最注重名聲的。」

  王宣心中暗道：「你這金狗，怎麼那麼狡猾，這個時候還試探我。」

  心裡暗道，但是臉上還是表現出恭敬的表情，卑微的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大汗兵強馬壯，天下豪傑無不順從，我王宣雖然是個文人，但是也知道良禽擇木而息，願意為大汗鞍前馬後。」

  聽到漢人的吹捧，黃台吉心裡感覺非常舒服。

  黃台吉一直感覺天明是在自己這一邊的，老天爺先是給了自己一個范文程，如今又給了自己一個王宣，這不是老天爺在幫助自己嗎？

  這次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打敗綏德衛，然後救出家眷，明年在征戰綏德衛，綏德衛群龍無首，定然會成為自己囊中之物，到時候有了綏德衛底蘊的支持，自己在跟大明耗幾年，天下未必就沒有機會。

  想到這裡，黃台吉心情非常舒暢，看到卑微恭順的王宣說道：「我聽說劉將軍的家眷還活著？」

  王宣心中一暗，這黃台吉竟然如此無情，但是又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所以在一剎那間表現出疑惑的神情：「奴才一直忙於大汗的事情，沒有時間管這些事情。」

  「嗯，這種事情不能不管啊，就在你今日出去的時候，這些劉將軍的家人竟然在暗中合謀刺殺你我，被我知道了，如今全都關在大牢中，你帶著他們呢，當著南城百姓的面，全都殺了吧。」

  「謝主子。」

  王宣跪在地上，恭敬的磕著頭。

  「主子替奴才打算，是奴才的福氣，奴才現在就去將他們滿門抄斬。」

  「去吧，去吧，他家的家財都給你了，你也不容易，這義縣這個窮地方，能有什麼好處，我聽說劉家也是名門望族，家裡應該有不少財物。」

  「奴才告退。」

  王宣弓著腰離開了，索尼在屋裡子非常崇敬的說道：「大汗英明，如此一來，王宣便是與大明朝徹底決裂了，到時候大明朝不知道多少人慾殺之而後快，他就只能給我們大金做狗了。」

  黃台吉眼神中剛才那份和氣也不見了，嚴肅的對索尼說道：「索尼，其實我也不願意這樣做的，漢人的百姓也是百姓，將來我們是要入主中原的，得罪太狠了不好，不過如今咱們也在生死之秋，所以凡事不能不小心，你去派人監視王宣，我總感覺事情似乎太順利了。」

  「是。索尼告退。」說完也從黃台吉的屋子裡退出來。

  王宣出了屋子，心裡暗罵黃台吉，放著寬敞的縣衙不住，非得要住人家平頭百姓的屋子，無非就是怕自己縣衙里有機關或者死士，怕丟了性命，這也太謹慎小心了，如今又讓自己殺了劉氏一家，絕了自己在明朝的後路，真的夠狠了。

  召集三班衙役，浩浩蕩蕩的敢向了縣衙大牢，整個大牢里關的都是劉家的人。

  剛進去，就聽見劉家人指著王宣罵道：「狗官，竟然給韃子當狗，老子詛咒你死了下地獄，烹油鍋。」

  「狗奴才，竟然敢辱罵大人。」衙役拿著手裡的刀，用刀背對著罵街的漢子一通亂砸。直打的那漢子頭破血流，那漢子依然咒罵不止。

  王宣看不下去說道：「他們都要下死的人了，你和他們計較什麼。」

  王宣也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衙役都是這種人，自己投降那是假的，但是他們投降卻都是真的，這才多長時間，他們就都成了韃子的狗，幫助韃子折磨漢人，他們也真夠盡心盡力了。

  吩咐衙役上了一桌好菜，親自送到劉將軍父親面前，吩咐四下左右退下。

  給老爺子倒了一杯酒，苦笑一聲說道：「老爺子，對不住了，我對不住劉將軍，我保不住您全家性命了。」

  「是黃台吉那老狗的主意吧，我早就猜到了，死了也好，起碼是一種解脫，只是委屈了你這孩子，切記別在黃台吉面前漏了馬腳，還有這封信給你，將來要是有人找你報仇，給他看就是了。」

  老人家將一封信，是用內衣寫的血書，王宣趁著四下無人注意，悄悄的放起來，苦笑一聲說道：「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我苟活也沒有願意，等到韃子被滅了，之後我就自殺殉國，去陪劉將軍，我要讓活著的大明人看看，我王宣雖然往日裡貪墨了不少銀子，但是我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實實在在的大明人。」

  老爺子頗為感觸，將酒一飲而盡，笑著說道：「姓王的，你不得好死，老子化作鬼也要殺了你。」

  老爺子突然暴起，一巴掌打在王宣臉上，王宣雖然不明白老爺子突然暴起打自己是什麼原因，但是依然配合，冷冰冰的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打。」

  「別演了，王大人，把東西交出來吧。」索尼森然的看著王宣，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