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大災之後有大治(三)
2023-11-06 18:59:16 作者: 紅色可樂
無論如何,綏德衛都不是什么正規出身。沒有真正的讀書人,願意為綏德衛服務。
在北京,天高皇帝遠的,知道的人或許少一些,但是在陝西,誰不知道綏德衛其實就是曾經的黑風寨的一群土匪,只不過人家現在洗白了,有能力了。
別看李棟現在光鮮的很,但是背後罵他土匪頭子的人多了去了。
陝西士林階層,對於綏德衛的認同非常低。低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程度,沒有人喜歡這麼一個組織,一個讀書人沒有太多的特權的組織。
因為綏德衛甚至將來的陝西都指揮使司採取的與太祖制定的,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完全不在一個套路,綏德衛更加依靠的是戰兵、農夫、商人,相比讀書人的地位反而要低一些。
倒不是是說讀書人地位低,而是說那種專門研究經史子集的人,地位要相當的低一些。
要是誰說,自己熟讀農學,那他肯定能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可以說綏德衛更加現實,他更加注重實務。
從難度上來,一個讀書人,只要有些頭腦,有些生活經驗和社會閱歷,就能取得公務員考試,如果社會閱歷差一些,但是要是識文斷字,也是可以考取事業人員考試的。
在綏德衛,只要通過了公務員考試,甚至說通過了事業人員考試,就會有有司給安排工作。
當然,事業人員的工作,相對而言要比公務員差一些,公務員起碼能算上吏員,但是事業人員與陝西都指揮使司卻只是僱傭關係。
相比以上兩種道路,讀書人還有一種選擇,那就是參軍。
要說綏德衛對於讀書人還是非常看重的,像是陳德生這種落魄的官宦家庭,本來就有失責之罪,就算重新回到京城,今生也難以有出頭之日了。
但是陳福堂要是能在軍中擔任參謀職務,本身具備識文斷字的能力,可以幫助軍士主官起草相關的文件,解決軍隊的文化問題,同時也可以鍛鍊自己。
如果表現得當,便有機會去神木進修,到時候晉升更高的層次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棟雖然在心裡看不起那些文縐縐的讀書人,但是李棟卻也知道,這些讀書人中,還是有很多有氣節的讀書人的,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些讀書人掌握著最重要的社會資源。
不僅僅是知識。還包括土地資源,人力資源,社會資源。
這些一切都不是一個普通百姓所具有的,所以李棟雖然可以不給讀書人面子,但是不能不給讀書人出人頭地的機會。
雖然綏德衛有很多抱著經史子集研究的讀書人,但是也有很多識字,但是在科舉道路上走不了太遠的童生、秀才。
他們其實本身也是一種非常寶貴的社會資源,所以李棟不希望他們白白浪費,也希望他們能夠產生生產力。
燕京哪裡是崇禎皇帝說了算,科舉取士那也是他說了算。
但是不代表綏德衛不可以搞自己的選拔人才方式,反正天高皇帝遠的,崇禎皇帝也管不著,尤其是西北這地帶剛剛經歷了戰亂,政府管理體系完全崩潰,正好了給了綏德衛將自己的爪牙延伸的機會。
一個組織,要想發展,那麼只有兩種做法。
盲目的擴大,鯨吞一般,能把自己吃的多大就有多大,這樣的組織發展非常快,就像是義和團或者說辛亥起義,都是盲目的瘋狂的擴張,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快速的發展自己的力量,包括如今的闖王,都是採取的這種手段,他們的下場都非常相似,那就是走向滅亡。
還有一種,便是鍛鐵式的發展,不停的加入新的炭火,用錘子的力量,不停的擠壓自身,讓鋼鐵變得非常堅硬,成為一把鋒利的寶劍,如此便會成為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迄今為止,太多的人用過這個招數,他們都成功了,大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採取的便是這種策略,他將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紅朝的太祖爺成功了,他叫根據地建設。建設一詞道明了本意。
建設,將一切能夠利用的資源,進行整合,然後建設自身,在本身資源非常稀缺的情況下,讓一切能夠利用的資源,為我所使用。
不停的在自己能夠管控的區域,甚至越過自己管控的區域,去吸收新鮮的血液,去控制他們的思想,或者用利益去導向他們,讓他們為自己服務。
這樣,才會讓組織不停的變得強大起來。
士林不喜歡綏德衛,但是不代表所有的讀書人不喜歡綏德衛,不能去當官的讀書人不知道有多少,挑選出有能力的,讓他為綏德衛賣命。
那麼接下來,有了利益,士林自身之間的同盟關係就會瓦解。聰明人為了利益,也會自發的控制那些普通的人的思想,讓他們為綏德衛服務。
這便是李棟採取的綏德衛的發展策略。
……
「考試期間不可作弊,一旦發現,永遠不許在陝西都指揮使司擔任任何職務。」
縣裡的教諭將陳生的戶口本和身份卡檢查完畢,又檢查了考試憑證,然後將陳生送入了考場。
陳德生自然是不可能跟著進考場的,看著陳生給他施禮之後,本人便跟著教諭走了出來。
「此子天資聰慧,希望先生……」
有些話不好意思說出口,陳德生本來就是一縣的縣令,如今做了先生,卻要向一個教諭低頭,心裡難免有些不忿。
那教諭也不為難他,而是點點頭說道:「這陳生是個不錯的料子,將來要是去軍中做個參謀,也是不錯的。」
「怎麼能當參謀的,若是到縣衙公幹些年份,將來做個縣尉,也是不錯的。」
陳德生在一旁揶揄說道。
陳生根本就不喜歡做什麼公務員,而他確實是想參軍的,只是家裡已經有了一個當戰兵的哥哥,父母大人都不同意,無奈之下,才去來參加什麼公務員考試。
陳德生送完孩子考試,自己就返回家裡,準備聽消息。
一進家門,就感覺一股喜氣迎面撲來。
只見陳福堂一身白衣,腰裡挎著寶劍,一步三晃,極其顯擺的走了過來。
「拜見父親大人。」陳福堂躬身施禮。
陳德生點點頭,不忘教訓的說:「你一定要努力讀些兵書戰策,今日送你師弟去參加公務員考試,連教諭都很看好他,你跟著我那麼多年,花了那麼銀子請先生教導,希望你別給我丟人。」
少年仰著頭,得意的笑了笑說道:「父親大人,猜我今天去哪裡了?」
「無非就是窩在家裡,誦讀那些枯燥的典籍,還能做些什麼。」
陳德生淡然的說道,仿佛根本不是很在乎一般。
「爹,我去參加了綏德衛見習參謀考試,被選拔上了。」
少年故意大聲說道,恨不得讓全世界都聽到一般。
「就你!考上了!」
陳德生不信的看著少年。
「真的考上了,您看,這是王煥仁軍師親自頒發的徵調令,只要兒子我腦袋上的見習二字去了,我們就是綏德衛甲隊的人了。」
少年高興的手舞足蹈。
「此等大事,怎麼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妄作決斷。」
見兒子突然間有了出息,陳德生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什麼時候,要靠兒子才能過上好日子,日後傳出去,自己如何在鄉學教書育人。
「這可是父親大人吩咐的,昨個還說我混吃等死,不學無術,今日怎麼有嫌棄我不跟您商量。」那少年陳福生笑著說道,「等日後我當了將軍,父親大人見了我也要敬禮呢?」
「打你個混帳玩意。」陳德生從地上拿起棍子,就要打陳福堂。
陳福堂一溜小跑,衝到屋裡。
父親陳福生嚇了一跳說道:「小畜生只不過考上了見習參謀,家裡就這麼浪費不好吧。」
陳福生躲在母親後面,得意的說道:「我入得可是綏德衛李棟指揮使大人的參謀班,將來是要跟著李棟指揮使的,這安家的銀子自然要少不了的,對了據說過些日子隊主還會給咱家分地呢,你兒子要是給指揮使大人出謀劃策什麼的,沒準還能多分點地呢。」
「哼,你就會瞎吹,你就讀過那麼幾本兵書,能有什麼本事給隊主出謀劃策,不給我丟臉就不錯了。」陳福生知道兒子考上了見習參謀,那在家的日子也就不多了,所以也就沒有怪罪兒子。
「你還有臉面,堂堂知縣,做了教書先生,我可不希望兒子給你長什麼臉面,我就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好好的孩子,怎麼當了兵。」
婦人面帶憂色的說道。
「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
說話的功夫,老管家將參加公務員考試的陳生帶了回來。
見陳生興致不高,而且跟自己回家時間相差不了一個時辰,陳德生臉上一沉,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來。
反而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年輕人不必氣惱,等來年再考就是了,當年我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可比你麻煩多了。」
「師弟放心,不必氣餒,就算你明年考不上,也有你師兄我護著你,我已經被選拔為見習參謀了。」陳福堂高興的說道。
聽到見習參謀,陳生臉上露出了一絲欣羨,但是卻沒有多說什麼。
「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陳德生往日裡威嚴慣了,一句話下去,飯桌上果然安靜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