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陷入逆境

  幾百顆帶著火星尾巴的手雷從城頭迅速飛落，帶著滾滾的煙塵，向雲梯上的金軍飛了過去。

  「轟隆隆」一聲巨響，大隊的士兵哀嚎著從雲梯上翻滾下去，然後血漿、腦漿四濺，迅速改變了大地的顏色。

  金軍很強，強在他們制度和野性，在這種時候，他們依然沒有退縮，而是伴著激昂的戰鼓聲，軍官的喝動聲，金兵們愈挫愈勇，扛著旗幟，向府谷縣城席捲而來。

  「手雷，準備，射。」

  王煥仁臨危不懼，小心觀察著後金士兵的動向，見士兵再次開始向雲梯聚集，立刻命令擲彈手再次投彈。

  見到雲梯附近的韃子有所混亂，王煥仁當機立斷，吩咐火銃手準備齊射。

  火銃手營長立刻大聲呼喊著，「火銃手，準備。」

  剛才還躲在垛口後面的擲彈手，立刻轉變為火銃手，一個個彎著腰，躲在垛口後面，開始裝填火藥。

  「一排準備完畢。」

  「二排準備完畢。」

  「三排準備完畢。」

  「射擊。」營長掏出指揮刀，面目猙獰，眼神中帶著殺氣，大聲喊道。

  剛才還在垛口後面躲避的火銃手，迅速露出半個腦袋，開始瞄準射擊。

  對於腦袋上頂著半個鍋蓋的明軍士兵，韃子們都很茫然，但是當他們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從垛口中伸出來的時候。

  他們都意識到了什麼，眼前的這些奇形怪狀的士兵是火銃手，但是等他們反應過來，銃已經響了。

  一排排的韃子士兵倒在了地上，到他們死去的那一刻，他們也許都在猜測，明軍頭上的鍋蓋是什麼東西。

  軍盔，發明於世界大戰中亞里安將軍，用於抵抗彈片和子彈，防護頭部。而綏德衛之所以生產軍盔，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隨著燧發槍的發展，火槍手們發現穿著沉重的鎧甲和老式軍盔，會嚴重的阻礙他們快速奔跑，換子彈，甚至有些老式軍盔，阻礙他們瞄準。

  所以新式的軍盔誕生了，遠遠的望去就是家居鍋蓋的微型版，類似於二戰中，川軍鋼盔。

  他的出現，解決了瞄準的問題，同時也可以有效避免從天而降的弓箭。

  「砰砰砰。」火銃不停的射擊，城牆上煙霧四起，越來越多的金兵屍體倒在地上。

  但是在莽古爾泰的指揮下，金軍距離城牆越來越近，這果然成為了一場惡戰，在白甲們的帶領下，金軍士兵越戰越強，愈挫愈勇。

  此次府谷縣守衛戰，徵用了不少腳夫，看著他們蒼白的臉色，王煥仁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已經預感到，這場戰爭，自己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他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到天黑。

  這個時候，他想起了自己跟主公說的話，烈火焚天，但是真的做起來，真的沒有那麼容易，自己在府谷做了那麼多年的縣令，一時間下不去手。而且，自己在白天撤退，很容易被韃子黏上，那麼想跑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也許真的要燒了吧，王煥仁暗暗搖搖頭，大腦又活躍起來，作為文人，他輕易不肯認輸，他不甘心做那些武夫的配角。

  就在這個時候，女牆附近一陣慌亂，熱的王煥仁非常不快，抽出了腰裡的寶劍，準備殺幾個人。

  「少爺，前面太亂了，您就別上去了。」是家僕王安的聲音。

  「起開，我父親能上去，我為什麼不能上去。」年輕的聲音，有幾分焦急，有幾分不耐煩，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王啟年，現在比以前懂事了很多。

  「讓他上來。」王煥仁不耐煩的說道。

  一會的功夫，王啟年氣喘吁吁的走上了城牆。

  「拜見父親大人。」上了城牆之後，王啟年的眼珠子先滴溜亂轉的將城牆上士兵的情況看了遍，又探著身子往下看了看。

  一顆羽箭從耳邊飛過，王啟年也不驚慌，一隻手搜的一下子攥住了羽箭，走到了王煥仁面前。

  王煥仁波瀾不驚的看著眼前的情況，他自然知道，自己兒子跟綏德衛那群神射手學習射箭的事情，對於兒子的回心轉意，他非常欣賞。

  「何事？」王煥仁不冷不淡的說道，在別人面前，他一直是嚴格對待兒子，很少給好臉色的。

  王啟年也不當做一回事，而是問道，「父親大人排兵布陣，莫非忘記了主公的安排了嗎？」

  「哼，小小年紀，懂什麼，我若不在此抵抗，你以為他們會進城嗎？我問你，你帶著十幾個士兵，去一家人家搶東西，他家裡明明有七八個健壯的男人，依靠院牆絕對可以抵抗你，如果人家帶著全家的男人突然消失了，你會怎麼想。」

  「他們家的男人不是窩囊廢，就是有陷阱。」王啟年恍然大悟說道。

  「那我問你，咱們綏德衛是廢物嗎？」王煥仁大聲問道。

  「不是。」

  「那你來幹什麼。」王煥仁雖然一把年紀了，但是說話的聲音非常洪亮，如同洪鐘大呂一般。

  「報告父親大人，我是來戰鬥的，我也是一名戰士。」王啟年將嘩啦一聲，將箭壺背在了身上。

  「功名箭上取，既然你有心，就歸隊吧。徐營長，安排他去弓箭手大隊。」王煥仁欣慰看著王啟年說道。

  「大人，公子他畢竟年輕。」徐佳武小聲說道。生怕這個三號軍師大人的寶貝兒子戰死了，給自己小鞋穿。

  「哼，還年輕什麼，主公比他還小的時候，就已經殺得韃子人仰馬翻，當個弓箭手，還委屈他了！」王煥仁說完，就不管這件事情了。

  王啟年特爭氣，迅速跑到了弓箭手大隊。

  「小伙子弓箭不錯。但是胳膊腿，有點細了」老兵嘴裡叼著菸捲，蔑視的看著王啟年的小胳膊腿。

  王啟年在綏德衛的隊伍中混了有些日子，規矩都懂，也不客氣，大聲說道，「老子是來殺韃子的，不是來跟你磨嘰的，是不是男人，一會看人頭。」

  「哎呦，這是誰的兵，說話那麼沖。」說完要看胸前的資歷牌，結果是個列兵，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我說小子，新來的就新來的，別裝大尾巴狼，咱們這裡的弓箭手可不是吹出來的。」麻杆作為從火銃隊轉到弓箭手隊的老兵，榮譽感極其強。

  就在弓箭手們休息的功夫，一直承受著火銃手攻擊的後金士兵終於開始反擊了。

  跟雨點一般密集的箭簇從天而降，站在垛口射擊的綏德衛士兵立刻遭受到了覆蓋式射擊。

  刀盾手迅速舉起盾牌掩護，但是依然有不少弓箭透過縫隙，射中了綏德衛的火銃手。

  有不服氣的火銃手冒出頭去還擊，但是剛剛露頭，腦袋便射穿了。

  見兄弟被韃子射死，火銃手更加惱怒，再次趴到垛口準備射擊，卻被六枝箭射中面門，慘叫一聲，跌下城去。

  迅速被韃子分屍，大卸八塊。

  正在前線指揮戰鬥的王煥仁也差點命喪黃泉，他正在前線給火銃手打氣，突然一支箭簇從天空划過，將他的髮髻打亂。

  將周圍的軍官嚇了半死，老爺子也不懼怕，抽出寶劍，一劍將頭髮剃了，只留下四寸多長的短髮。

  嘴裡大聲說道，「韃子猖獗，皆因為文武大臣貪婪怕死，今有綏德衛府谷縣王煥仁，削髮明志，韃子不滅，誓不蓄髮。」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古人對頭髮的愛護，甚至到了偏執的地步。在後世，清軍入關，就因為剪髮的命令，竟然逼得山東百姓重新造反，可見頭髮對於中華百姓的百姓有多麼的重要。

  如今在戰場上，老大人竟然剃了頭髮，不得不讓士兵深受感動。

  徐佳武見老爺子雖然剃了頭髮，但是似乎陷入了一種妄圖以死明志的狀態，估計還沒有從剛才的生死瞬間中恢復過來，一時間也難以指揮戰鬥。

  立刻大聲呼喊著，「火銃手後退，準備擲彈。」

  「懸簾起。」

  輔兵們迅速堵住垛口，防止弓箭射中士兵。

  火銃手儘量彎著身子，防備弓箭莫名其妙的要了他們的命。

  就在這麼會的功夫，老爺子狠心給了自己兩巴掌，清醒過來，走到王啟年身邊。

  弓箭手大隊頭一次見到軍師竟然親自走到了弓箭手大隊，心裡十分激動，心想終於有露臉的機會了。

  一個個激動的站起身來，看著王煥仁，心裡想終於有表現的機會了嗎？

  結果卻看到王煥仁走到了新來的列兵哪裡，小聲說道，「啟年過來。」

  「哎。」王啟年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這個時候，大家才意識到，眼前這個臭小子多半是來混軍功的二代，大家頓時沒有了愛護的心思，反而都是鄙視的色彩。

  王煥仁為了綏德衛頭髮都剪了，此時看見年輕的兒子，心裡非常的不舍，一雙滿是皺紋的大手，在在王啟年的頭上摸了半天。

  王啟年非常不滿的看著王煥仁，嘴裡不饒人的說道，「爹，兒子在打仗呢？你這麼一來算是怎麼回事？讓戰友怎麼看我。我雖然是個列兵，我也是有尊嚴的。」

  「臭小子，爹寧遠你是個不學無術的臭小子。」王煥仁惋惜的說道。

  「爹，您這是怎麼說話，我以前不學無術，您天天罵我，現在有出息，您也罵我。」王啟年委屈的看著王煥仁，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他之所以學好。

  一是因為，上一次韃子入侵，所有的男人都嚇得跟狗一樣，只有綏德衛敢於迎戰，他崇拜強者，所有他向他們學習。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誰能想到這個時候父親會說出這種話來，心裡難免有些氣餒。

  老大人感慨了一會，對王啟年說道，「韃子竟然在攻城上有這麼高的本事，是我沒有料的，從攻城到現在，我倆忽悠勝負，最關鍵的是，有奸細出賣了我們的情報給韃子，我擔心有情況有變，你曾經在百米外射中信鴿，不知道能不能射殺城下的莽古爾泰。」

  王啟年知道老子來求自己，那麼他肯定陷入了麻煩中了，伸出大拇指，將眼睛和莽古爾泰三點連成線，搖搖頭說道，「父親，太遠了，射不中。」

  「哎，我在想其他的辦法。」老大人搖搖頭，扭頭準備離開，卻被王啟年拉住了衣襟。

  「父親，我如果戰死了，你會不會哭泣。」王啟年眼角突然湧出了淚水，這一年王啟年還是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孩子。

  王煥仁嘆息說道，「我一時間迷了心竅，想在主公面前表現自己，結果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如今主公抽不出兵力來支援我，而又出了奸細這個變故，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不過你放心，你老子想保你一條命，還是容易的。」

  王啟年搖搖頭，「活了那麼多年，一直讓您保護我，如今該換做我保護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