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滔天之禍
2023-11-06 18:59:16 作者: 紅色可樂
西安府殺官造反的有王子順,延安府的猛人有王嘉胤,安塞出了高迎祥,寧塞出了神一元,反正應了那麼一句老話,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楊鶴老爺子在北京當官,日子過得那麼順當,哪裡知道民間的疾苦,在他看來,百姓之所以造反,多半是因為當地的官員貪墨過多,酷吏過於兇狠,胥吏過於無恥,才導致的,如果依靠他來安撫,不出一年,肯定能有很大的成果。
楊鶴老爺子就是靠嘴吃飯的,在他看來跟皇上念叨念叨是好事啊,起碼能讓皇上熟悉自己,但是皇帝一聽說不打仗,也不用花多少錢,差點沒激動死。
拉著自己的手,那一刻自己竟然成了忠臣良將的化身,非得讓自己去西北去一趟。
兩個人就差手拉著手,那一夜,楊鶴依然還記得,皇帝手裡給自己捧著茶,自己對大明坤輿圖指點江山,是多麼的書生意氣。
兩個人一起定下了招撫為主,追剿為輔的國策,事情剛剛有了一些眉目,皇太極就開始瞎折騰,兵部不知道累死了多少馬,把加急文書送到北京,北京一下子成為了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
全國各地的巡撫全都跑過來援救,尤其是山西巡撫如亓、甘肅巡撫梅之煥,窮省份根本沒錢也來湊熱鬧了,來了北京崇禎爺也不給錢,無奈之下隊伍就散了。
這一下子苦了,西北各地到處都是叛亂的明軍,這些士兵都是戰鬥力爆表的精銳士兵,他們加入流民之後,那就直接給流民的戰鬥力乘以十,甚至更多。
這便是西北流寇為什麼一發不可收拾的原因。
想自己從一介書生,寒窗苦讀十幾年,成為一日看遍京城花的進士,在成為封疆大吏的三邊總督,開府建牙,簡直如日中天。
但是在楊鶴老爺子看來,封疆大吏也就那麼回事,還不如遊山玩水,吟詩作畫來的痛快。
可是現在全西北都瞎折騰,一個小小的神木縣的寨主,竟然破了自己的城,差點殺死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屬下。
搞得自己,每日百事繁雜,終日焦灼,根本就沒有空餘時間聽聽小曲,賞賞風月。
遙想當年,自己雖然只是一個都察院副御史,但是風花雪月那可是常事。
唯一讓楊鶴感覺到慶幸的便是武之望並不是一個對自己殘酷的人,把總督府修的那叫一個敞亮,拾級而上進入總督府大門,壓著涌路向北依次是儀門、大堂、二堂.。。五堂,端是繁華的要命。
「三省堂。」三個硃筆柳體大字懸掛在大門正中,取自論語中吾日三省吾身之意,顧名思義是遇到事情之後要多反思,自己做的對不對,以糾正自己的錯誤。
楊鶴便經常在這裡沐浴更衣,思考一天的過往。
往旁邊是東西廂房各五間,廂房前有大理石柱,雕樑畫棟,室內均為穿堂屋,開有後門,工作之餘可以去花房小憩。
武之望還花重金從江南調集能工巧匠,幫他修建仿江南園林的北方園林,就做坐在門前,也能領略到幾分山水之華美,倒是符合了楊鶴的心思。
五堂僅僅有幾個小花房,中滿了竹子,每到黃昏,鳥雀歡鳴,窗明几淨。夜晚辦公之後,躺在花廳後面的小軒,翻著牡丹亭,聽著鳥鳴,更是各種愜意。
此次前往西北,生死未卜,楊鶴本人性情清慎持重,所以一個家屬都沒有帶來。
就一個老僕拿著蒲扇,一撘一搭的扇著,驅趕蚊蠅,讓偌大各總督府顯得沒有一點生氣。
剛過辰時,楊鶴吃過早飯,正安臥書房內給崇禎寫奏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落筆。
先是在心裡把皇太極罵了一頓,你說你一個漁獵民族的首領,不安心打漁過日子,跑到我們北京來瞎攪合什麼。
接著又把崇禎爺埋怨了一頓,您老人家要不把袁崇煥給凌遲了,這東北的事態怎麼會那麼嚴重,這西北也不用勤王救駕,哪裡會有那麼多亂匪呢?
沒有亂匪,這武之望也不會喝毒酒自殺啊,他不自殺自己也不用來這裡了。
自己不來這裡,也不用讓李棟這個臭小子擺一道,丟那麼大的面子。不行,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老爺子提起毛筆,沾了些墨水,筆鋒柔和,「陛下再上,臣楊鶴頓首,臣初任半年,陝北初定,後因京師之患,北國重鎮起兵兩萬,先後馳援京城,又陝甘二巡撫攜兵入關東,以至於陝地空虛,賊人藉機起復。」
寫道這裡,楊鶴感覺老臉有一些羞紅,這樣吧責任都推給陛下和其他大臣,就自己一個好人似乎有些不好。想陛下那么小心眼一個人,自己如此黑他,他多半會藉機會找自己麻煩。
想到這裡,將宣紙揉成一團,扔到了一邊。
親兵在門外俯身稟報,「老爺,洪大人求見,在籤押房等著呢。」
「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禮,讓他直接來見我。」楊鶴心情不好,便連頭也沒抬起。
盞茶的功夫,洪承疇衣冠整齊進到書房,深情恭敬的施禮參見。
洪承疇兵敗險些被抓,卻靠一張伶牙俐齒,將韃子騙走的故事,已經被勾欄瓦肆的說書人給傳絕了,讓洪承疇的名聲大熱。
不過在洪承疇看來,這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見洪承疇來了,便將筆放下,讓他落座,眼神一轉,寒暄說道,「韓城之劫,你功不可沒,我正準備寫奏摺,為你請功呢?」
洪承疇如此玲瓏剔透的一個人,怎麼不知道楊鶴大的什麼心思,欠身謙虛的說道,「都是大人威風嚇走了韃子,我洪承疇有哪裡敢說有什麼功勞,只是希望大人,准許我帶兵剿滅那二郎山的匪徒,大人吃肉,小人可口湯麵,也好。」
見洪承疇如此知進退,楊鶴心裡也感覺很舒暢,尤其是出了如此大亂子,他卻能從容鎮定,果然是成大事的人,心裡多了幾分喜歡。
但是對他念念不忘黑風寨的匪徒,心裡又有幾分擔憂。
「彥演,你不必謙讓,此次論功行賞,必有你的一份,不然別人會說我楊鶴的閒話了。」
見楊鶴滿臉堆笑,洪承疇請客明白,楊鶴這樣做無非是為自己鍍金,將來好登高一步,再者也是為了堵上自己的嘴。
「謝謝大人。將來大人若有所求,必效犬馬之勞。」
「都是為陛下效勞,就不要說那麼多私人的事情了。倒是你一介書生,卻要持三尺劍,為陛下開創太平基業,實在太過辛苦了。」
「為陛下前驅,哪裡敢說辛苦,此次彥演前來,還是希望大人能允許我前去二郎山剿匪。」
楊鶴非常詫異的問道,「如何還要圍剿二郎山,上次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這口惡氣不出,心裡總是不舒服,而且我也怕黑風寨多嘴,把事情宣揚出去,亂大人的威名。」
「依本部堂看,彥演不像是國家的棟樑,更像是江湖的俠客,快意恩仇,有仇必報,豈不知道,君子報仇的方式嗎?」
「大人準備讓我忍了這一口氣嗎?」
「畢竟還是年輕,莫不知道上兵伐謀之理嗎?我已經將奏功的奏摺給陛下送去,這李棟用不了多久,就是大明朝正式的千戶大人了。」
「大人怎麼能如此善待與他,要知道我們是官,他是匪。」
「你也知道我們是官,他們是匪,他若有了官名,那其他的匪會如何看他,多半恨之入骨吧。我們如果讓他去剿匪,他若不從,自當師出有名,你現在圍剿與他,豈不是讓天下恥笑你我二人,說話不算數嗎?」
「大人,這李棟可不是尋常打家劫舍的流寇,而是有謀略,知進退,懂養民,善訓兵的大禍患,此時如果不剿滅,怕他成了氣候,再想滅他可就難了。」
「這二郎山與神一魁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碰二郎山很可能與神一魁矛盾激化,這與招撫為主,追剿為輔的策略不符合,倒不如讓李棟去剿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時候受益的還是你我,我們也好和皇上交代。」
「可是這養虎為患,怕有一天為之反噬。」說完之後,洪承疇有一些後悔,見楊鶴臉色微變,便起身謝罪,「卑職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老大人莫怪。卑職也是為西北的事情擔憂。」
「彥演啊,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這剿匪真的那麼簡單嗎?這一般的流寇,你說滅就滅了,甚至你能滅小紅狼他們我也信,但是這李棟你滅不了的。
小紅狼,義軍領袖的名號。
他才動用了多少人,你三千人,現在還剩多少,你仰攻他二郎山要損失多少人,到時候其他的流寇,你指望什麼彈壓。
我可不想再看到城破,流寇肆意的場面,這一次李棟多次冒充韃子,那是他不想和咱們撕破臉的做法,咱們實力不夠,便隨了他的心意把。
我看他往日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劣跡,如果不是官逼民反,他也不一定早飯。如果你執意去殺,成功了還好,如果成不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皇上急於求成,到時候再次糾結起來,我可能要進詔獄了。」
洪承疇暗暗搖搖頭,心裡暗罵楊鶴迂腐,今天你遷就李棟,明日他便是大明朝的滔天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