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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殺局(二合一)

2023-11-06 15:00:48 作者: 白小園
  隨著沈靈犀話音落下,立時便有暗衛,將兩個身穿蓑衣的男子,從山谷方向的陵台後頭,拖了出來。

  暗衛當眾將他們身上的蓑衣除去,眾人皆看清楚,他們身上穿的,是內侍的衣裳。

  白面無須,身材纖瘦,再加上這副打扮。

  妥妥就是內侍無疑。

  沈靈犀走到他們面前,清凌凌的眸子,看著他們,「是你們自己說,還是本宮替你們說?」

  兩個內侍躲在陵台後頭,聽著前面的動靜,早就嚇破了膽。

  「奴、奴婢不敢勞煩太子妃,奴婢自己說。」

  個子高的那個太監,顫聲道:「奴婢是守陵宮服侍的……今日受朱公公之命,服侍魏王殿下,來、來此處『死而復生』。」

  此話一出,所有人面上皆露出驚異之色。

  朱連喜聲音尖細地訓斥:「大膽,哪裡來的賊人,敢冒充守陵宮之人,咱家從來沒見過你們,如何指使你們做事!」

  「朱公公不要慌嘛。」沈靈犀淡笑道,「你是皇上跟前的總管太監,這兩個既然是守陵宮之人,你不認識也是尋常。他們口中說的,是你那好侄兒,小、朱、公、公。」

  朱連喜一噎。

  皇帝沉眸看向他,眼底閃過一抹疑色。

  沈靈犀不再理會他們,對那兩個內侍問:「你們說話可要小心,魏王殿下是被仙人送回來『死而復生』的,又豈會需要你們服侍?難不成你們也是仙人麼!」

  「奴婢們不是仙人。」

  「奴婢不是仙人。魏王殿下也、也不是真的『死而復生』。」

  「他一直都沒死,這些年,他一直活著啊!」

  兩個太監,爭先恐後地道出實情,「奴婢們一直是在齊貴妃跟前服侍,四年前魏王殿下根本就沒死,是、是詐死。」

  「他故意落水,然後弄了具泡壞的屍身,假扮他自己。」

  「這些年,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守陵宮齊貴妃院子裡,假扮貴妃娘娘的貼身公公,隔一陣子就會出去十天半個月。」

  「守陵宮的總管太監小朱公公,對貴妃娘娘和魏王殿下忠心耿耿。守陵宮裡本就住著不能出宮的活死人,也就沒人發現魏王殿下的秘密。」

  「今日是魏王殿下讓奴婢兩個,侍奉他假借仙人名義,起死回生。」

  「這陵台底下有間暗室能藏人,喏,就在那八卦圖下面。我們兩個在外頭按動機關,暗室的門一開,殿下就能憑空出現在陵台上。」

  他們說到此,便有暗衛不知在何處觸碰了機關。

  陵台正中伏羲八卦圖的中心,便打開了一道僅供一人進出的暗門。

  這便是「大變活人」的機關所在。

  方才那重重雨幕,和朱連喜適時遮擋在皇帝眼前的雨傘,足夠讓藏在裡面的人,趁亂從陵台下爬出來。

  「他們在胡說。」魏王捂著肩膀上的傷口,吃痛地朝皇帝道:「父皇明鑑,兒臣當真是被仙人送回來的,根本不知道這裡還有暗室。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兩個太監和這間暗室,定是太子提前安排,用來陷害兒臣的。」

  「陷害?」楚琰鳳眸微挑,淡聲道:「你一個早就入土的死人,孤陷害你作甚?莫說在世人眼裡,你早就已經死了,便是你一直活著,也不夠資格,讓孤陷害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當年魏王身為皇帝長子,都無法與皇太孫楚琰,相提並論。

  更別提他早已是個死人。

  魏王面色沉鬱至極。

  沈靈犀見狀,在旁涼涼補刀,「你既說自己是仙人送回來還陽的,現在又說太子殿下提前安排人陷害你……難道,太子殿下還能未卜先知仙人的動向?」

  魏王閉上了嘴。

  到這地步,他多說多錯,倒不如什麼都不說,只拼他在皇帝心中留的那份父子情,便就夠了。

  可沈靈犀又怎會這麼輕易,就此放過他。

  她衝著那兩個小太監問:「除了『大變活人』,詐死還陽,魏王還讓你們做了什麼?」

  小太監們見魏王吃癟,更堅定了反水的決心,兩人爭先恐後又道:

  「這陵山每年這個時節,就常有雷電驟雨,還有滾雷雲聚集。魏王住進守陵宮後第二年,貴妃娘娘身邊有個小丫鬟,偷跑到山頂放紙鳶,不小心引了天雷,被劈死了。」

  「那小丫鬟死後不久,魏王便命小朱公公借修繕之名,暗中請許多能人巧匠和旁門左道的方式,改建了這個陵台。還在兩根石柱上,楔進了鐵桿,鐵桿連著鐵線,能將天雷引去地下。」

  「今日一早,天還沒亮,奴婢們便奉命,放飛兩隻紙鳶。線端就纏在那兩根鐵桿上,是以,方才那幾道天雷,就是紙鳶引來的。」

  說到此,個子矮的小太監,縮了縮肩膀,「早在五日前,魏王殿下就已經開始讓小朱公公,在這陵台上,布下八卦陣圖。這八卦陣圖下面,有去年魏王暗中尋來擅長奇門遁甲之術的方士,布下的引雷陣。引雷陣以鐵線布局,鐵線又與石柱里的鐵桿相連,太子殿下所乘的轎子,就停在引雷陣的陣眼之上。」

  「而且……奴婢還知道,魏王讓人在太子和十皇子所乘的兩頂轎子下面,也放了鐵線,只要紙鳶能將天雷引到鐵桿上,那些天雷就會順著事先布好的引雷陣,經由轎子的鐵線,爬進轎子裡……」

  「魏王殿下從前年開始,每逢這個時節,都會暗中讓小朱公公安排人,放紙鳶,引天雷……奴婢們原以為,這是殿下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沒想到,他竟早就預謀,要用來謀害太子殿下的啊!」

  兩個小太監為了保命,把知道的事全抖落出來。

  他們既能被選中替魏王辦事,自然是極機靈的,說起這些來,口條清楚,足夠令所有能聽見他們聲音的人,把這此番「天雷降世」、魏王「死而復生」的「神跡」,了解得足夠透徹清楚。

  只是,在這些話中,最令皇帝和諸位大臣震驚的,還是那些提前三年布局,設下引雷陣的內容。

  這哪是引雷陣,這是妥妥的絕殺陣。

  眾人皆驚疑不定地看向楚弘,很難想像,眼前這個向來不顯山不露水的魏王殿下,竟會有如此心機和狠厲。

  皇帝亦想起昨夜,雲婭臨死前,讓他做的那個選擇。

  他選誰活下來,便讓人將轎子抬到八卦圖的東面。

  為著江山社稷著想,皇帝深思一夜,最後在唯一的親兒子十郎,和楚琰之間,選擇了楚琰。

  可若他選的是十郎呢?

  皇帝看向在暗衛懷裡,滿臉興奮地東張西望,活潑又可愛的十皇子。

  楚琰武功高強,在這絕殺陣中,尚還能僥倖活命。

  可十郎不過是個嬰兒,又怎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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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想到,楚弘為了江山,連十郎這個嬰兒,他嫡親的手足,都不放過,面色陰沉到底。

  「楚弘,你還有何話說?」他沉聲問道。

  楚弘半跪在地上,有意做出臉色蒼白的模樣,咬牙否認,「兒臣當真是被仙人送回來還陽的。兒臣從未見過這兩個太監,也不認識他們,兒臣沒做過的事,絕不會認。父皇若相信他們的一面之詞,要治兒臣的罪,那便殺了兒臣吧!」

  他雙眼緊閉,抬起了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心中篤定,皇帝會對他這個僅存的血脈,手下留情。

  所以有恃無恐,抵死不認。

  沈靈犀見狀,笑了笑。

  「改建陵台、放紙鳶、引天雷,魏王命人在這山谷中,依照地勢和獨特的天氣,反覆試錯,只為了能夠像今日這般,『死而復生』,順便剷除異己。此等智謀和心機,本宮著實佩服。今日這場局若是成功,魏王殿下從此便是一步登天,江山盡在殿下掌握之中。」

  這話令皇帝的眼底,染上絲絲殺意。

  方才楚弘復生那一幕,台下文武百官的反應,皇帝皆看在眼底。

  若此番楚弘的計劃成功,莫說是楚琰,便是他這個皇帝,都不及楚弘這個承天福澤之人的威望。

  沈靈犀這話,看似在誇讚楚弘,實則是在戳皇帝的逆鱗。

  皇帝重視自己的血脈沒錯,可他更看重的,還是自己的江山。

  他可以選人來繼承江山,卻絕不允許有人提前來搶。

  哪怕是自己的血脈也不行。

  楚弘尚不明白沈靈犀的用意,全然不為所動。

  而擋在他前面的齊貴妃,聽出沈靈犀話里的用意,面色一沉,看向沈靈犀的目光,帶上幾絲殺意。

  沈靈犀有意嘆了口氣,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道:「想必殿下也覺得,今日之局天衣無縫,萬無一失吧。所以殿下根本就沒想過,也沒安排,若事情敗露,該如何掃清首尾……」

  「本宮相信,這兩個小太監口中所說的細節,隨便哪一條,都能在現場找出一串證據。衙門辦案,皆講究證據,不是魏王殿下不承認,便就不算的。」

  楚弘無聲輕嗤。

  在絕對的權力面前,證據又有什麼用。

  他篤定皇帝不會殺他,所以他絕不會給旁人殺他的理由。

  皇帝目光沉沉看著他,「大郎,今日之事,必須當眾做個了結,若你能當著百官的面主動認罪,朕會再給你一個機會。」

  「父皇,兒臣沒有……」

  楚弘否認的話,剛說出口,便被齊貴妃打斷,「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大郎無關!」

  楚弘錯愕地睜開眼,全然沒想到,母妃竟會主動認罪。

  齊貴妃朝他扯了抹慈愛的笑容,抽出一張素帕,按在他大腿的傷口上。

  她邊替楚弘處理傷口,邊高聲道,「大郎落水以後,僥倖被人所救,昏迷不醒。後來被齊家人尋到。我擔心戾帝詛咒,會害了他性命,便把他改頭換面,藏進了皇陵里。」

  「此番我聽聞皇上請了雲良娣解開詛咒,才會想著讓大郎以這等方式復生……」

  楚弘沒想到,自己母妃會當眾攬下所有罪責,動了動唇,想要開口——

  齊貴妃微不可見地對他搖頭,手上略一用力,便將楚弘大腿里的羽箭,生生拔了下來。

  她將羽箭緊握在手心,示意楚弘按壓住傷口,這才轉過身,看向了皇帝。

  「至於引雷陣……也是我想為兒子爭奪儲君之位,布下的局。」齊貴妃看著皇帝,懇切地道,「大郎對這一切統統都不知情,小朱公公可以作證,皇上要殺,就殺我便是。」

  齊貴妃當初在桓王府里,能越過嫡妻生出庶長子,可見她與皇帝之間的感情,自然比旁的妃嬪更深。

  皇帝的面上,儘是複雜之色。

  他自然不信齊貴妃所言「楚弘毫不知情」這種話。

  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需要一個說法,來了結此事。

  齊貴妃給他這個「說法」,便就意味著,她要用她自己的命,換兒子一條命。

  皇帝是楚弘的親生父親,又何嘗不能理解齊貴妃作為母親的苦心。

  皇帝想到兩人過往的情分,和與楚弘的父子之情,沉聲道,「元娘,你太令朕失望了!」

  他說出這話,便意味著默許了齊貴妃「以命換命」的請求,「來人……」

  「皇上且慢。」

  沈靈犀嗓音清亮地阻止,「貴妃娘娘既然要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那不妨說一說,這三年裡,你是如何躲開繡衣使的眼線,從守陵宮出入,去往京城,以春山先生的名義,與朱連喜聯絡的?」

  「再說說,你和李向陽之間,是如何聯繫的?」

  「又是如何說服雲崇,為你賣命,將烈陽交到你手上的?」

  沈靈犀這一連串的問題,令皇帝愕然怔住。

  「太子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皇帝肅聲問,「你說大郎……是指使李向陽之人?這怎麼可能?」

  李向陽牽扯到孝德皇帝之死。

  倘若楚弘是指使李向陽之人,那麼……

  不止皇帝,就連在場的文武大臣們,都對沈靈犀話里透出的信息,震驚不已。

  誰也想不到,今日這樁案子,竟與京城這陣子發生的事有關。

  沈靈犀的目光,清凌凌看著皇帝,一字一句地問:「皇上別忘了,此番我們為何會來皇陵?」

  「是因那張繡圖上能解詛咒的話,那句話可是朱連喜發現的。」

  「而方才小太監的口供里,已經說了,五日前,魏王便已開始布局今日之事。五日前,繡圖都還沒修好呢,他們就已經知道我們要來了。」

  「這一年裡,繡圖牽扯到好幾樁命案,難道皇上覺得,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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