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不近女色
2023-11-06 15:00:48 作者: 白小園
想到這些,沈靈犀看著奎十九已經斷了手腳,殘缺的魂魄,心中生起不忍。
「你且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莫再摻和這裡的事了,等回京去,我請蘇顯替你超度。」
奎十九搖頭。
「不瞞殿下,先前小人以為,當初這皇陵,是太子指使蕭家毀的。小人傀儡門的師兄弟們,皆殞命於那場災禍中,所以當小人知道您是太子妃時,存了幾分私心留在您身邊……」
「可現如今,小人既知道您的真實身份,又得知這祭壇和皇陵之事,小人覺得那場災禍的真相,怕是與大司命有關。」
「現如今,小人唯一的念想,就是想求殿下,替傀儡門和藥宮的人,討一個公道。殿下若有能用得著我的地方,還請吩咐,就算小人為此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沈靈犀見他眼神堅定,猶豫幾息,終是點頭答應他的請求。
「既然如此,眼下就有一事,需要你去辦。」
沈靈犀忖度著道:「只有你知曉烏爾答生前在雪山的藏身之處,當初在京城雲疆王府時,你事情敗露,他殺你滅口,想必也與此有關。」
「你回去雪山一趟,若我所料不錯,烏爾答應該就是回雪山去了,雪山上那具棺材也很古怪,你若探到他有異動,就回來稟報我。小心別被他發現。」
原本,亡魂監視亡魂,算不上危險的事。
可今日沈靈犀不僅見到了能煉化魂魄的棺材,還見到了能被亡魂接住的符水。
她不敢掉以輕心。
奎十九聞言,神色凝重地應下。
說話的功夫,沈靈犀已經完全適應了屍身。
墓室的油燈,也已耗盡了大半。
沈靈犀便請奎十九帶著她和劉美人,從另一條甬道離開了墓室。
冬夜刺骨的寒風,將沈靈犀身上緋色的衣裙,吹得獵獵作響。
她能察覺到風穿過她屍身縫合的裂口,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奎十九朝她們揖禮告辭,飄去了雪山的方向。
沈靈犀和劉美人,回身望向廢墟——
那裡燭火通明,姒家親衛里三層外三層,盡職盡責將廢墟圍得水泄不通。
劉美人見狀,將楚琰離開前的吩咐,告訴給沈靈犀,「……你不打算暗中聯繫小郎君嗎?他蒙在鼓裡,萬一被那毒後借你的身子勾搭去,你可就賠了夫君又折兵了!」
沈靈犀略顯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笑。
「堂堂大周繡衣指揮使,又豈會是那麼容易就被人糊弄之人。即便我不聯繫他,他也能很快發現端倪。項舟和太叔媚都跟在他身邊,項舟還是個亡魂,我若貿然與他聯繫,被項舟看破,豈非前功盡棄。」
說到此,她朝劉美人,眨了眨眼:「再說了,從小阿娘便教我,能被人搶走的男人,不值得珍惜。」
「我若心悅誰,那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我定銘記於心,絕不會錯認。以己推人,對方若心悅我,不管我變作何等模樣,也絕不會認錯。」
「若認錯了,那他就不是對的那個,我又何須強求?」
劉美人看著她黑漆漆的雙眼,唏噓道:「你娘教得很好。」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要去何處?」她懷疑地問:「你不會想用這具屍身,就這麼走下山去吧?等你到城裡,太陽都要落山了。」
沈靈犀的眼珠,直看向廢墟的方向,啞聲道:「等吧。雲妄定會回墓室查看,若他發現我的屍身不在,一定會暗中尋找。」
「我沿路給他留了記號,他很快就會來找我的。」
*
第二日一早,雲疆王府。
整整一夜過去,適應了沈靈犀身體的太叔媚,緩緩睜開了雙眼。
入目,她便看見一張俊美無儔的年輕面容,放大在自己眼前。
男子席地而坐,以手支頤倚在榻側,雙眸微闔,似在沉睡。
他身上好聞的皂角香氣,混合著幽蘭薰香的氣息,撲入太叔媚的鼻尖。
令她不由閉上眼睛,深深呼吸。
嗯……這才是活人的感覺,久違了。
連太叔媚自己都沒想到,時隔三十多年,國師竟然當真把她復活了。
聽聞這具身體的主人,還是個太子妃,與太子剛成親不久,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
太叔媚用目光,仔仔細細描繪著,眼前男子的眉眼。
氣質這般尊貴威武,想必定是她的夫君——當朝的太子殿下。
太叔媚打從心底里覺得滿意。
又一個年輕帝王。
她可以和前世一樣,陪著這個小郎君,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與他共掌山河。
只不過,這一回她要吸取前世的教訓。
她要教導他成為一個明君。
唯有如此,江山才能穩固,她才能活得長久。
「你醒了?」
楚琰察覺到床榻上的動靜,睜開雙眸,微微坐直身,「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
他低沉的嗓音里滿是關切,那雙漂亮的鳳眸,寫滿深情,令太叔媚很是受用。
「妾身無事了。」
太叔媚伸手覆上楚琰骨節修長的手。
她揣摩著新婚燕爾的夫妻,應該會有的口吻,含羞帶怯地道:「讓殿下擔心一夜,是妾身的罪過……」
楚琰眼帘微垂,目光落在那隻毫無徵兆下,主動覆上自己手背的手……
他指尖微曲,不動聲色從她手心裡抽出手。
太叔媚手下一空,詫異抬眸。
便見楚琰繃著俊臉,不悅地道:「昨夜你為何會私跑去聖山?你可知錯?」
呦,還鬧脾氣了呢。
太叔媚只覺得好笑。
哄男人麼,她最拿手了。
「夫君……」太叔媚顫聲輕喚,兩頰都染上兩朵紅雲,「都是妾身的錯,妾身以後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可好?」
這聲「夫君」,差點把楚琰送走。
他微不可見地沉了沉眼眸。
太叔媚並未察覺到異樣,竟然再次伸出手,想要握住楚琰的手撒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上楚琰的瞬間——
楚琰袍袖一拂,往後退了半步。
「夫君?」太叔媚再次抓了個空,抬起一雙媚眼,不解地看著他。
「你既醒了,我還想起有公文沒處理,且先去忙了。」楚琰神色淡淡地道。
好似還在為她私跑出去而生氣。
太叔媚眼中瞬間帶上幾絲委屈,「夫君,妾身都認錯了,你還在生妾身的氣,你是不是不疼妾身了……」
楚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做著全然違和的表情,只覺得多呆一刻都是煎熬。
他索性轉身,抬腳欲走。
又似想到什麼,頓住腳步,側頭問道:「墓室那口棺材和屍身,孤尚還讓人嚴守在廢墟外,你昨夜昏迷在裡面,如今醒了,可想過打算如何處置裡頭的東西?」
太叔媚目光微閃,做出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那棺材和屍身,被人製成了陰邪的陣法,妾身昨夜雖然勉力將那陣法破解,可留著它們,若被有心人利用,後患無窮。還請夫君派人將它們連同那廢墟都付之一炬,唯有如此,才能永絕後患。」
楚琰的鳳眸極快閃過一抹寒意。
「好,聽你的。」他沉默幾息,低聲道:「等你身子養好,孤與你一同去處置。」
說罷,邁開步子,大步朝外頭走去。
待他離開正殿,太叔媚捻了捻蔥白的指尖,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她看向遠遠躲在大殿一隅的項舟,疑惑地問:「你說,怎地我一摸他的手,他就躲呢?到底是我露了破綻……還是此人,原就不近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