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是人,還是鬼?
2023-11-06 15:00:48 作者: 白小園
沈靈犀頓住腳步,不可置信地轉身。
她是真沒想到,在信任喪失的情況下,楚琰竟就這樣相信了她的話。
而一旁的慕懷安,完全聽不懂皇太孫殿下在說什麼。
「崔謹什麼懷疑,什麼對屍身動手?」慕懷安懵然地問,「我是錯過了什麼嗎?」
他是覺得駙馬今日的行徑有點反常, 可聽殿下的意思,這崔謹是個渣?幕後還有指使???
沈靈犀不會隨意對人說出自己的秘密,只能選擇沉默。
而楚琰,則靜靜看著慕懷安,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更不會解釋。
慕懷安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個來回。
他目光定在沈靈犀面上, 「是你卜卦算出來的?」
然後又轉頭去看楚琰,不可置信,「殿下竟然信了???」
楚琰下頜微抬, 算是默認。
慕懷安只覺得離了個大譜,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要知道,皇太孫的父親,也就是前太子殿下,當初就是因雲良娣的「巫蠱之術」而死。
殿下不信,力排眾議留下雲良娣的性命,誓要查出真相。
又怎會去信這種玄門卜卦之術?
「殿下不是向來都不信鬼怪的嗎?」慕懷安存心試探,「長公主同殿下一樣, 也向來不信這些,若公主問起來……」
「就說是孤讓人查出來的。」楚琰看穿他的心思,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孤確實不相信鬼怪,不過孤信的是人。」
呵, 信人。
果然是為了籠絡沈靈犀的心, 故意做樣子出來的。
無恥。
慕懷安目光露出幾絲幽怨,還想說什麼,就見楚琰威嚴的目光淡淡睇過來:「怎麼,還不去?」
慕懷安沒有辦法,只能不情不願揖禮告辭,轉身正打算離開——
「等等。」楚琰聲音極淡地道,「帕子留下,孤還要用。」
慕懷安看著手裡那方平平無奇的素帕,連個繡花都沒有,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若真要說出特別來,大概是……比較皺?
不對,皇太孫有潔癖,這麼皺的帕子,他也不會要。
慕懷安腦中立時浮現出,方才他從沈靈犀手裡抽出帕子的情景。
他將帕子攥在手心,眸色幽深,面上卻笑著道:「下官剛拿了這帕子擦手,殿下喜潔,便就將它賞給下官吧。」
說罷,不待楚琰再開口,大步走出了房間。
楚琰薄唇緊抿, 眼鋒帶著幾絲不悅。
沈靈犀猶沉浸在方才他那句「不信鬼怪,信的是人」上,抬眸看他這副模樣,深感困惑。
不就是一塊帕子?這也值得生氣?
她抬起青蔥的指尖,指了指盆架下面,純鈞特意放那裡的一摞白色素帕,「殿下,那裡還有很多,要不要我再拿一塊給您?」
楚琰:……
*
深夜,長公主府主院停靈的上房,只點了幾盞長明燈。
屋角燃著皂角和蒼朮的薰香,遮蓋住屍身的氣味。
長公主與駙馬崔謹恩愛多年,一直沒能誕下子嗣。
此番,長公主過身,堂前守靈的,除了生前侍奉在身側的僕婢外,便只有駙馬崔謹一人。
白天,禮部前來治喪的人來來去去,院外還有衙差一直在盯著,崔謹始終沒有機會下手。
現下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他自是要親自求證心中的猜測。
崔謹在靈前燃了一支香,臉上儘是哀戚之色。
「你們都、下去吧。」他朝兩側跪著的僕婢擺手,「我想與、長公主、說說話。」
他如今是長公主府唯一的主子,僕婢們自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魚貫退出。
常公公原是留在最後,崔謹也朝他擺手,「你也去外頭守著。」
常公公猶豫幾息,躬身退下。
房間裡便只剩下崔謹一人。
他深吸一口氣,收起臉上的哀戚之色,拿起一盞長明燈,走到長公主停靈的床前。
「瑛子啊。」他壓低聲音喃喃道:「昨夜的刺客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怕你是設下圈套詐死。讓我來確認你的屍身,若當真是你,你也別怪我。」
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隻短匕,掀開了屍身上覆面的薄紗。
搖曳的燭光,照亮了屍身的面容。
入目,精心描畫過的眉眼,是他熟悉的模樣,額間一點花鈿,鮮艷欲滴,亦是他真心誇讚過的樣式。倘若那雙鳳眼能睜開,定會染上幾許風流韻味。
像,是真的像。
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
崔謹手持短匕,正欲在臉側劃上一道口子,查探真假——
忽然,不知從何處吹來一股涼風,將屋裡的長明燈吹得明滅幾下。
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嘆息,「謹郎,你在做什麼?連我的屍身都不放過嗎?」
這聲音低沉幽怨,帶著隱隱的威勢。
是長公主的聲音。
崔謹心下一驚,猛地轉頭,便看見身穿素衣的長公主,正立在後窗燭火的黑影之下。
她身上的衣裳、臉上的妝容,甚至連額間的花鈿,都與床上躺著那具屍身,分毫不差。
長長的裙擺逶迤在地上,看不到腳,身量很長,仿佛飄在半空中。
崔謹渾身僵住。
這是人,還是鬼?
「卿、卿卿……」他張了張口,喉嚨發緊,「我……」
「卿卿?」長公主唇角勾起三分嘲笑,向來凌厲的鳳眼,透著失望,「你躲在別莊,得知他們要殺本宮的時候,可曾記得本宮是你的卿卿?他們究竟許諾你什麼好處,讓你心甘情願幫著他們害本宮?」
崔謹瞳孔震顫。
她話中提到的細節,與他在別莊裡的經歷分毫不差。
若她一早便知他藏在別莊,又怎會容他苟活。
定是死後才知道的。
意識到這點,崔謹猛地後退半步,心中已然有些相信,眼前這個,是只鬼,不是人。
「卿、卿卿,你……你是從、從哪聽來的這些、話……我、我冤枉……」
他不斷地往後退,臉色蒼白髮涼,卻又因內心的多疑不安,下意識就朝床上那具屍身又多掃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崔謹回頭的同時,床上躺著那具屍身,也忽然睜開了雙目。
黑漆漆、冷幽幽的瞳仁盯著他,唇角亦勾起一抹嘲笑。
「哦?冤枉?」床上那具屍身,發出僵硬的聲音,「你冤枉什麼?你剛才不是還打算劃開我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