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8章 花前月下

  曹昂抬頭看著燈泡滿臉詫異的說道：「你這小破道觀竟然通了電，稀奇。」

  電雖然早被發明出來，電網卻遠沒後世那麼發達，很多郡城都沒通上電呢，更別說輻射全國各個角落了。

  呂玲綺接過藥箱放到桌上，打開箱蓋邊整理邊說道：「前面有座發電廠，是專門給西陵城供電的，電線正好從道觀上空經過，觀主便偷偷拉了一根，至今沒交過電費。」

  西陵乃江夏郡治所在，自己在河中漂了幾天，還有這裡到底是哪？

  曹昂滿腹疑惑卻沒敢問，怕被嘲笑，只好說道：「很正常，誰會跑到道觀來收電費。」

  這個時代的百姓還是比較迷信的，來道觀不添香油錢都覺得不好意思，哪還有臉伸手要錢，官府就算知道這裡有人偷電也不會上來查的。

  曹昂問道：「觀主呢，其他人呢，這麼大的道觀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呂玲綺說道：「戰火一起百姓自然會四散流離，觀主帶著師兄弟們下山救世去了，救一個是一個吧。」

  曹昂哂笑道：「觀主高義，無私奉獻的精神令人欽佩。」

  道門亂世下山已成傳統，曹昂對此打心眼裡佩服，佩服歸佩服，卻幫不了什麼，畢竟那是人家的行事準則，你總不能封住山門不讓人家下去吧。

  呂玲綺整理好醫用材料，不容抗拒的說道：「趴桌上我看看你的傷。」

  曹昂老實照做，呂玲綺緩緩解開他背上衣服，輕輕碰了下入肉半寸的枯木說道：「沒傷到要害，縫兩針就好。」

  傷口一碰就疼，曹昂呲牙咧嘴半天，心虛的問道：「你藥箱裡有麻藥吧？」

  呂玲綺冷笑道：「麻藥多珍貴，我還要留著拯救我大漢百姓呢，至於曹魏逆賊，忍著吧。」

  說完遞來毛巾，用意不言自明，曹昂也是要面子的，沒再多言拿過毛巾塞進口中，準備死扛。

  見他準備停當，呂玲綺一手摁住他的後背一手抓住枯枝，用力猛的一拔，房間內頓時響起殺豬般的慘叫聲。

  呂玲綺還想嘲諷幾句，見他疼的額上直冒冷汗瞬間沒了興趣，俯下身子開始清理傷口，枯枝雖然拔出，裡面卻有碎木屑殘留，這些都必須清理乾淨，否則很容易感染髮炎。

  呂玲綺好像經常幹這事，手法極為熟練，用鑷子撐開傷口，再用另一把鑷子夾出比較大的木屑，最後用藥棉來回擦拭，確定傷口處沒有木屑和其他雜物後才開始縫合，縫了七針纏上紗布固定，這才說道：「你那麼怕死，護理傷口的事想必不用我說，先休息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衣服已濕，曹昂沒有再穿，褪去上衣光著膀子打量眼前房間。

  這不是呂玲綺的閨房，裡面沒有一件女人用的東西。

  曹昂望著四周臉上滿是複雜，他與呂玲綺分別十幾年，沒想到再次重逢卻是在這種情況下，造物還真是弄人吶。

  說句心裡話他有點怕見呂玲綺，呂布畢竟是他殺的，不管當年是非如何，殺父之仇的因果卻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跟殺父仇人結為連理這種事在電視小說里意淫一下就行了，現實中誰做的出來。

  再次見到呂玲綺確實有些意外，她若喊打喊殺自己心裡還好受些，可她不但沒有反而精心救治，這就讓曹昂有些不知所措了。

  沒過多久呂玲綺推門進來，將手中盤子放到桌上說道：「吃飯吧。」

  盤子裡除了碗面還有一碟鹹菜，曹昂真的餓了，搶過飯碗狼吞虎咽，三兩下碗便見了底。

  呂玲綺從旁邊柜子里取出一套破舊道袍說道：「這是觀主的衣服，你先將就穿吧，這裡是州陵，隨時都會有漢軍和警察上來視察，你身上的衣服最好燒掉。」

  南郡十七縣，州陵便是其中之一，與江夏接壤。

  「想不到我竟飄到了州陵。」曹昂苦笑一聲，問出糾結許久的問題：「玲綺，你不是回并州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曾命人到并州找你，可沒找到。」

  呂玲綺肩膀猛的一顫，低頭看著桌面說道：「找我幹什麼？」

  曹昂有些口拙的說道：「沒什麼，就是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我……」

  後面的話說不下去，好在呂玲綺也沒追問，如實答道：「當年我送父親棺槨回并州安葬，原本打算在老家安頓下來，母親卻不幸染病，很快便隨父親而去，那時候兵荒馬亂的，并州更是時刻受到胡人的騷擾，我一女孩子家無法生存，就又打算返回徐州，當時徐州有你這個青天大老爺坐鎮，情況比其他地方好的多。」

  「可惜那時不止并州，所有地方都在打仗，官道上到處都是逃亡的百姓，我也被亂兵衝散，南轅北轍的跑到了荊州，沒待多久荊州也打仗了，我被亂軍襲擊受了重傷，僥倖逃到道觀被觀主所救，然後就留在了這裡，多年過去也習慣了。」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詞，足以讓人對磨難和不公變的麻木。

  呂玲綺好像在訴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語氣出奇的平靜，曹昂卻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酸楚，想要抓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他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畢竟她的悲劇是自己造成的。

  呂玲綺卻仿佛看開了似的，笑道：「跟你沒關係，誰讓我們生在這個可惡的亂世呢，若生在孝宣那樣的盛世，我爹一定會成為戍守邊關的戰神，人人稱頌的英雄，可惜我們偏偏生在亂世，而我爹又偏偏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這些年天下的變化有目共睹，你遠赴重洋帶回糧種，讓百姓不再挨餓，又發展醫學治病救人，觀主常說曹昂此賊雖不懂醫術，貢獻卻不下古往今來任何一位杏林聖手，百年之後絕對有可能被醫學界奉為祖師。」

  這個可能確實很大，沒見曹操都被盜墓賊奉為祖師爺了嗎？

  曹昂苦笑道：「你家觀主既然這麼崇拜我，稱呼裡面為什麼要加個賊字呢，難道這幾年賊也成褒義詞了？」

  呂玲綺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罵道：「你還是那麼貧嘴，這是一座女道觀，觀主及道眾都是女人，不稱你為賊稱呼什麼？」

  女道觀？

  現實版的峨嵋派啊，你家觀主不會是滅絕師太吧。

  曹昂心中誹謗，嘴上卻笑道：「女人能頂半邊天，觀主真是巾幗不讓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