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相互利用

  垃圾！

  雖然是難聽了一點，但卻沒有半點誇張，這鳥銃的製作工藝，確實是非常垃圾，不堪入目，連郭淡這個外行人都能夠看出來。

  但是郭淡說垃圾還是能夠理解的，而方逢時貴為兵部尚書，卻也說垃圾，這就是耐人尋味。

  然而，郭淡卻是沉默不語。

  方逢時斜目一瞥，撫須沉吟片刻，見郭淡兀自不吭聲，於是又將鳥銃送至他面前，道：「如果交由你來的生產的，你可有把握生產的比這要好？」

  「這只是輕而易舉之事。」郭淡輕描淡寫道。

  「好！」

  方逢時道：「本官立刻上奏陛下，要求將鳥銃得生產承包於你。」

  郭淡微微一愣，驚訝道：「尚書大人上奏陛下？」

  方才方逢時那句話，明顯就是一個大商機，按理來說，郭淡應該極力爭取才是，但他卻表現的非常平淡，就是害怕掉坑裡，生產武器這事，是可大可小。

  不曾想方逢時竟然要上奏萬曆。

  這令郭淡感到非常詫異。

  這道奏摺上去，可是會得罪不少人，朝廷大臣肯定不會輕易答應的，他們都認為郭淡已經賺得太多了。

  方逢時笑道：「我一個兵部尚書上奏提議此事，不是很正常嗎，你何須大驚小怪？」

  郭淡笑著點點頭，道：「尚書大人言之有理，但是尚書大人應該也知道，朝中大臣對草民已經頗有怨念，尚書大人扔一筆這麼大的單子給草民，就怕惹禍上身嗎？」

  方逢時撫須哈哈一笑：「老夫都已經這把年紀，早已經活夠了，也無所懼哉。」

  說到後面，他語音中儘是悲涼。

  郭淡瞧了眼方逢時，問道：「這鳥銃當真就恁地重要嗎？」

  方逢時囁嚅兩回，突然長嘆一聲，拿著鳥銃，坐在邊上的椅子上，道：「至少老夫以為這非常重要。」

  郭淡遞去兩道疑惑的目光。

  方逢時嘆道：「我大明人口是蒙古的數十倍之多，但是在戰場上，這人口並未為我們爭得足夠的優勢，你可知這其中緣由？」

  郭淡搖搖頭。

  方逢時道：「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蒙古人乃天生的戰士，他們自小就騎馬射箭，而我中原人，平日裡都是耕地種田，若不經長久的訓練，是很難有作戰能力，故而我朝善戰的軍隊，幾乎都在邊境，因為邊境經常發生戰爭，那邊的軍隊能夠得到充分的訓練和經驗。」

  說到這裡，他又看著手中的鳥銃，道：「而鳥銃相比起弓箭來，使用起來要更為簡單，是能夠讓士兵很快就具有戰鬥力，光憑這一點，老夫就以為此鳥銃與我大明天作之合。」

  關於這一點，郭淡當然明白，如今這鳥銃未必比弓箭更具有殺傷力，但是反過來說，你要將弓箭玩得比鳥銃更具有殺傷力，你得付出比練習鳥銃多幾十倍的努力。

  這更加適合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且農耕文明的中原。

  郭淡好奇道：「既然尚書大人認為這鳥銃恁地好，為何前面不上奏朝廷？」

  方逢時苦笑道：「其實看到這一點的，不止是老夫，那戚將軍曾就幾番上奏，講明這鳥銃的好處，希望朝廷能夠給軍隊大規模配備，但可惜可惜這製作工藝是有限的，生產出來的鳥銃，往往是不堪大用，再加上朝廷更加熱衷於生產火炮，故而這鳥銃一直未有得到重視。」

  說到這裡，他看向郭淡，道：「倘若你有把握做得更好，老夫將不計一切代價支持你，老夫如今這把年紀，想要再上戰場只怕是非常難得，也只能在這方面，能再為我大明做一些事。」

  郭淡沉默少許，笑道：「我是一個商人，如果有足夠的利潤，我當然願意接下來，能不能做好，就看朝廷能夠給出什麼價。」

  方逢時道：「你若要獅子大開口，那老夫縱使不要這條老命，也是做不到的。」

  郭淡呵呵道：「合理就行。」

  「好！」

  方逢時道：「咱們就一言為定。」

  「別。」郭淡趕緊舉起雙手，道：「草民只能保證，只要價格合適，草民是不會將金錢拒之門外的，但草民可並未與尚書大人達成任何約定。」

  方逢時微微一愣，不爽道：「你這小子未免也太小心謹慎了。」

  哇！我要是你這把年紀，我也敢怒髮衝冠，大不了先準備好鶴頂紅，避免被抓到東廠去，但問題是如今我才二十歲，大好時光在等著我，我跟你綁在一起，我是瘋了嗎。郭淡呵呵道：「沒有辦法，草民真的已經怕了，況且這其中利潤都不知道有多少，草民也是可賺可不賺啊。」

  「你。」

  方逢時怒瞪郭淡一眼，卻又顯得很無奈，道：「老夫也不要你承諾什麼，老夫就再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將這鳥銃做好。」

  「這個有。」

  「有就行了。」

  方逢時一揮手道。

  郭淡行得一禮，道：「若無其它事，草民就先告退了。」

  方逢時斜目一瞧，嗯了一聲。

  「草民告退。」

  待郭淡退出之後，方逢時急忙起身，走到門前，伸長脖頸，往門外瞅去，臉上露出奸笑來：「郭淡，這事到底能不能成，老夫可就全指望你了，你可別令老夫失望啊！」

  而那邊郭淡離開兵部之後，在皇城躊躇好一會兒，突然改變方向，直奔皇宮而去。

  對於萬曆而言，哪怕是首輔求見，若無急事，他也不見得會馬上見，多半是讓張誠出面，唯獨郭淡除外，只要郭淡求見，他一般都立刻接見。

  因為只有郭淡是經常給他送錢來的。

  這是一種愛好！

  乾清宮。

  「郭淡，你急著見朕，是有何要事？」萬曆問道。

  郭淡忙道：「啟稟陛下，就在方才兵部方尚書曾邀卑職去兵部，商談軍備的買賣。」

  「這事朕也知道。」

  說著，萬曆突然面色一緊，慍道：「怎麼？他壓你的價麼？」

  「那那倒沒有。」郭淡趕忙搖搖頭。

  萬曆又問道：「能賺錢麼？」

  他與郭淡合作，唯一一筆虧錢得買賣，就是這棉甲，搞得他都有心裡陰影了，賠了一回，他扔了，老是賠本，那還做個屁啊！

  這得在商言商。

  郭淡道：「回稟陛下，雖然其中利潤不高，但是勝在量大，還是能夠掙錢的，關鍵這還能為衛輝府創造不少稅收，這兩筆利潤加在一起，可也不少。」

  「那就行，那就行。」

  萬曆頓時眉開眼笑，肥宅的開心，就是那麼的簡簡單單，又好奇道：「那你見朕是為何事？」

  郭淡道：「除了這批軍備之外，方尚書還與卑職提過另一筆買賣。」

  「什麼買賣？」萬曆詫異道。

  兵部的買賣，他竟然毫不知情，兵部是想幹什麼？

  郭淡立刻將方逢時那番話，原原本本得告訴萬曆，出賣得是非常徹底。

  「鳥銃？」

  萬曆沉吟少許，道：「你也以為方尚書說得有理嗎？」

  「這卑職不知道。」

  郭淡搖搖頭，話鋒一轉道：「但卑職以為這對於咱們的出海計劃，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萬曆好奇道：「此話怎講？」

  郭淡道：「陛下，咱們出海，又沒有國家的支持，完全是憑自己，且我們走得也是海盜的路線，我們若想去爭奪那些金礦、銀庫，就必須需要大量的武器，而火器在海戰中，這威力是要遠大於陸戰，因為海戰多半都是隔空交火。

  但是偷偷生產武器，這是有很大隱患，因為一旦被人察覺，可就麻煩了。

  但如果我們能夠拿下這一筆訂單，我們就能夠堂而皇之的生產武器，為我們將來出海，打下堅實的基礎，而且還能夠藉此徹底控制住衛輝府、開封府等地的煤鐵礦，這裡面可是利潤豐厚，此乃一舉三得。」

  萬曆聽得眼中一亮，是直點頭，要當海賊王，沒有實力，怎麼可能，以前他們是計劃在島上生產，但是有一個問題，這原料得從大陸過去，這到底不太方便，而且損耗巨大，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可是關於鳥銃的生產，這朝廷一直都頗有爭論，而且反對的居多，不少大臣認為鳥銃生產困難，且用處不大，只能用於輔助，僅是方逢時一人上奏，可能難以說服大家啊。」

  郭淡沉吟片刻，道：「陛下在賽馬區的時候，不是曾幾番提到，要勵志圖紙嗎？這改善兵甲，也是其中之一，若是陛下對此極力推崇，那應該還是能夠通過的，最多先不大規模生產。」

  萬曆稍稍點頭，若他堅定的支持方逢時，且小規模的嘗試，那當然沒有問題，他尋思著，如果是在島上生產的話，他也不太好控制，但如果這武器的生產是在衛輝府，被他所控制，那麼他就能夠很好的控制住那些海盜。

  這等於就是將武器和人分開管理。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萬曆覺得這對於他也是一件好事，於是點頭答應下來。

  雖然萬曆答應下來，但是郭淡從乾清宮出來，這臉上不但沒有半點喜色，反而是心事重重。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郭淡眨了眨眼，心裡回憶著方才與萬曆的交談，暗道，陛下也都說了，若僅憑方逢時一人上奏，是難以說服朝廷的，可見這事不是那麼簡單，而方逢時身為兵部尚書，沒有道理不知道，那他為何還。

  他突然雙目一睜，難道方逢時是要借我來完成這個目的，可是他怎有把握，我會為此去找陛下？我不見得會這麼渴望這一筆買賣，還是說！

  念及至此，他不禁汗毛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