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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5:32 作者: 一個點兩個點三個點
    本來以葉謹行的資歷,不用再做這種瑣碎的活兒,但他自己樂意,館長也幫忙勸了勸他現任的上司。

    於是,大家也都隨他去。

    終日無事,也算難得多了一點趣味。

    他慢慢地翻閱,慢慢地整理,很多書他之前都看過,再翻開就有種再見故友的親切。

    雪落了又放晴,放晴了又落雪。

    葉謹行每天都忙碌充實,見到館長夫婦,臉上還多了點兒笑。

    但兩位老人見他,面露擔憂。

    館長夫人開口:「你這孩子,才半個月不見,怎麼瘦了那麼多?」

    瘦了嗎?葉謹行沒多在意,他說那批書快整理好了,感謝館長幫忙勸說了他現任上司,任由他這般消磨時光。

    大約是個放晴的午後,街邊檐角的積雪透亮乾淨。

    像童話故事裡的夢境。

    葉謹行捧著那本《蘇軾全集》,借窗邊的陽光,摩挲其上工整的字句。

    書頁翻飛,停在某一頁折角處。

    其間夾著一張薄薄的照片。

    葉謹行將它取出,顏色依舊鮮活。

    老舊的時光被定格在某個夏日的午後,他圈過林疏闋肩膀,努力正經做出一副大人的成熟模樣。

    故作成熟往往就是幼稚,葉謹行失笑,卻沒能對上照片裡林疏闋的眼眸。

    林疏闋沒有完全地看鏡頭,而是稍稍地偏了一下眼,對著他故意繃起來的側臉微微笑著。

    和平日裡的戲謔不一樣,透出的是些許認真。

    和些許珍重。

    有什麼意思呢?

    葉謹行想,指尖顫動地翻到了照片的另一面。

    白底上淺淺用鉛筆勾畫著:

    「可惜遇見你的時候,我不是二十歲。」

    有什麼意思呢。

    他把照片放回,在關上書頁時瞥見那一句:

    「一樹梨花壓海棠。」

    但其實這詩也並非是蘇軾所作,只是歷史上的以訛傳訛。

    不知為何,這版本的全集會將此詩收錄;也不曉得林疏闋上哪兒弄來的這本書。

    但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對與錯,是與非,都不重要了。

    中年人把書放回架子上,年輕的同事敲門問他是否整理妥當。

    他頓了頓,想起來什麼,「請等一下。」

    又將那本有謬誤的書拿下,取走了其中的照片。

    他看也不敢多看一眼,仿佛做賊一般將照片放進心口的衣兜。

    年輕的同事進門來:「需要幫忙嗎?」

    他將書本遞過去:「這本書有錯誤的地方,還請註明。」

    倒也沒跟人講明白,撂下這一本,哦不,是一屋子的書就奪門而逃。

    逃到哪裡去呢?

    門外是大片大片的白,大片大片的陽光。

    他被這大片大片的白吞沒,如同溺水般呼吸不能。

    呼救不得。

    心口處的照片,猶如烙鐵般滾燙。

    二十年的歲月仿若過場電影,被按了重啟的鈕,迅速地往回倒退。

    他又回到時期,沒課的下午,林疏闋開車來接他。

    「走吧,回家。」

    「哎喲,怎麼了這是?」

    林疏闋午覺剛剛睡醒,就被枕邊人撲了個滿懷。

    他都已經年過古稀,一把老骨頭可受不住小年輕這蠻力的擁抱。

    當然小年輕也不年輕了,以他這老花眼的視角看,都能明顯看出好些白頭髮。

    可惜小朋友今年四十六,離退休的年齡還早,不能整天和他一塊好好養生。

    稍稍把跑偏的思維拉回來,林疏闋感到自己胸口的衣料濕了一塊。

    懷中人顫抖,像個孩子似的嗚咽著。

    「做噩夢啦?」林疏闋拍拍他脊背。

    懷中人這才不情不願地抬起臉,這孩子沒發腮,過了四十臉部線條依舊優越,只不過比年輕時滄桑許多,眼尾泛紅得讓人心都要擰在一塊。

    「你在啊?」葉謹行聲音發顫得沙啞。

    林疏闋頷首,與他額頭貼額頭,「我在啊。」

    第25章 番外3.1

    1.

    林疏闋回到家,預料之中,屋子裡一片漆黑。

    他打開燈,桌子上只一張紙條。

    「林叔叔,今天生日我和朋友在外邊過,就不回來了。」

    署名一個「葉」字。

    林疏闋把紙條放回茶几,自顧自開了酒櫃,拿了瓶白葡萄酒。

    死孩子出門慶祝成年禮,是真沒把他這監護人放在眼裡。

    當然他也不算人家法律意義上的監護人,人家的戶口還掛在他表姐名下,他只能算個有名無份的林表叔罷了。

    再者他先前也同意倒霉孩子出門慶祝成人禮。

    「你生日那天我得開會,可能回不來......」

    「沒事兒,我約了朋友。」

    最後倒霉孩子說到做到地出門過生日,倒是他自己不放心,火急火燎地開完會趕回來。

    好在倒霉孩子知道給他留紙條,或者直接發微信告訴他一聲不就得了......這是故意讓他撲了個空。

    翅膀硬了啊。

    林疏闋把葡萄酒起開,倒了半杯子,喝兩口晃兩下,最後也只得認下他被那臭小子耍了的事實。

    2.

    四十歲那年,林疏闋撿到十一歲的葉謹行,在一個夏日的午後。

    路邊汽車飛馳,揚了他一臉的灰塵,還沒來得及抬手擦拭,他便與馬路對面穿著發白運動服和舊球鞋的小小孩子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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