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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5:32 作者: 一個點兩個點三個點
    好在父親後來再婚,謾罵的心力轉移到了他再婚的妻子和孩子身上。

    林疏闋雖然受到過繼母針對,但說實在話,比起男人的拳腳和棍棒,女人紅口白牙說道兩句,倒也不算什麼問題。

    林疏闋還疑惑,繼母個年輕清秀好手好腳的女子,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了父親。

    當然這都不是他該需要操心的事情,十幾歲時,他忙著讀書。

    那些親戚雖然長舌,但也給他透露出他母親所在的城市。

    他想借高考這個機會,去那個城市看一看。

    46.

    也還好他有點小聰明,更還好的是,村長幫忙籌錢,供了他第一學年的學費。

    林疏闋不指望父親以及那一串親戚們,也對他們沒多深厚的感情。

    其實對於母親他也沒什麼感情,只是因為沒見過面,所以才有了一絲絲嚮往。

    母親,是那遙遠大城市的代名詞。

    是他要掙脫鄉村枷鎖的一個溫柔的藉口。

    45.

    林疏闋開始了縮衣節食、勤工儉學的大學生活。

    認識的朋友都很善良熱心,時不時以請客的方式接濟他些。

    而又因是社會學係為數不多的苗苗,系裡的老師也對他挺熟悉,常常讓他做個教學助理,拿錢干輕省的活兒。

    系裡有位戴眼鏡溫柔親和的女老師,是館長夫人的姑姑。

    館長夫人也就是林疏闋當年的班長,是全中國為數不多知道社會學這一專業存在的神人。

    和林疏闋被調劑來的不同,班長是自己選擇來社會學系。

    本來她那分可以去中文系,林疏闋還打趣過,要她報的是中文系,現在可以天天遇見館長。

    但班長是一極其有主見的女孩子,不管是對感情還是對自己的前途,認定了的事情絕不後悔也絕不動搖。

    林疏闋為之自慚形愧,而班長說,這也是家學淵源所致。

    因著是少有的苗苗,社會學系十來個人,曾在大一暑假浩浩蕩蕩地去了那位溫和女老師家。

    由班長牽頭,說是去蹭她阿姑家的飯。

    但實際是被班長領去給她姑搬書曬書,打掃衛生。

    老師和老師的丈夫都是做學問的,家裡藏書極其豐富,林疏闋一看就眼睛發直。

    打掃完畢後還自告奮勇說,包後期整理,希望老師能准許他來家裡看書。

    老師素來溫和,聽他這般請求,自然是點頭同意。

    班長還打趣他說,要不要以後讀個研考個博。

    林疏闋說他只想看看書,以後還是想做生意賺大錢。

    而後眼見著老師丈夫臉色一變,好在班長給打哈哈過去。

    44.

    老師有個兒子,小他四五歲,正在讀初中。

    林疏闋為挽回自己在老師丈夫面前的形象,主動請纓輔導他們兒子功課。

    他一直記得,在那漫長暑假的昏黃午後,蟬鳴嘈雜里,老師望向他和自己兒子那平靜的眼神。

    似乎想說什麼,但什麼都又在這眼神里了。

    暑假後,老師給了林疏闋一筆錢,說是輔導功課的費用。

    林疏闋以蹭了她家很多頓飯為由,沒有收下。

    他記得班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嚇過一跳,說乍一看還以為是我那表弟長高了來學校報導呢。

    他也承認自己對老師的課分外上心,因為那莫名的熟悉與親切。

    但他沒再去過老師家裡,哪怕是班上集體去幫忙和蹭飯。

    43.

    拍畢業大合照,老師叫住他。

    他已經很久不上她的課了,平時在學校也很難遇見。

    但老師叫住他,帶著一絲懇求。

    拍照的時候,你站我旁邊,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反正班上人少,站位也隨便。

    林疏闋沒什麼表情地同意了。

    只是在拍照的時候,讓笑容的幅度更明顯些。

    後來班長說,看來阿姑對我們這一級的感情最深,我去她家老是看她擦拭那張合照。

    林疏闋說,可能是因為我們去她家叨擾過很長時間,現在的學弟學妹們都不敢吧。

    42.

    林疏闋畢業後,一直沒跟老師再有什麼聯繫。

    直到他四十歲那年,老師離世,他去參加葬禮。

    他們那一級的同學都去了,何況還有班長在。

    準備離開時,老師的丈夫叫住了他。

    她把我瞞得很好,而我也是在收拾她遺物的時候,才發現她隱瞞我的那段曾經。

    林疏闋只搖頭笑,說:您不能空口無憑地跟我說些不著頭腦的話。

    老師的丈夫說:你信與不信都無所謂,反正在她看來是把秘密帶到了地底下。

    不過,她留了禮物給你。

    林疏闋收到一隻小巧的方盒子,裡面是銀質的長命鎖。

    刻著他的名字和生辰。

    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沒忘記。

    41.

    你要是怨她,或者怨我都可以。老師的丈夫說,若我再敏銳些,或她再坦誠些,你們也不會……

    林疏闋蓋上盒子,說:沒必要的事情,而且也都過去了。

    老師離世時還不到六十歲,她十九歲那年生下的他。

    旁的人怎麼都不信,一向開朗包容的老師,會離開得那麼早。

    林疏闋想她可能就是心裡的事情太多,但沒有個缺口可以傾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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