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宣傳的真諦
2023-11-05 17:11:03 作者: 大羅羅
「千歲爺,臣真的冤枉啊!臣哪裡是什麼閹黨?臣是景逸先生(高攀龍)的弟子,浮丘先生(左光斗)的同鄉,向來列籍東林。在《東林點將錄》中綽號『沒遮攔』。只是在天啟四年,因為遞補都給事中的時候,東林內部發生爭執,景逸先生和浮丘先生各執一詞.臣本來該補吏科都給事中的,可景逸先生和趙夢白(趙南星)卻讓臣補工科,六部工為末,讓臣補工科就是在打壓臣啊。結果魏逆不知怎麼插了一手,讓臣補了吏科。然後臣就被人抹成了閹黨,上任未及一月就只能棄官而走。
後來又是魏逆的主張,讓臣當了太常少卿。臣不得已任了此職,不過沒幹多久就又辭官了,真的沒有作惡啊!後來魏逆事敗,臣又上本提出將黨附魏逆和王安(天啟四年前掌權的大璫)的官員一併罷去的奏章。算是徹底得罪了東林黨的官員,被他們列入逆案」
正在白門閣中娓娓述說著自家委屈的,是個生得非常儒雅的白面老書生,五十多歲不到六十歲的樣子。一臉的傷感,說著說著眼淚都下來了
這傢伙就是朱慈烺心目中的「抗清文藝工作者」阮大鋮了,歷史上也當了漢奸!
不過在他當漢奸之前的三十年,的確過得有點委屈。他是萬曆四十四年的進士,天啟初年就當上了給事中,而且還是公認的東林干將。如果不是捲入了東林內部的內訌,如今也該是人人敬仰的正人君子了。
可他的官場生涯,卻因為東林內鬥和之後魏忠賢的插手,一步步變成了場噩夢。
朱慈烺聽阮大鋮說完了自己是如何成為閹黨的經過,微笑著發問道:「阮大鋮,你和本宮說實話真閹黨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這」阮大鋮居然一時回答不了,只是愣愣地看著朱慈烺。
太子爺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他自己都「製造」出那麼多閹黨了,現在還問有沒有?有沒有他會不知道?
「說真話!」朱慈烺溫言道,「本宮都知道,但是想聽你說真話!」
「回稟千歲爺,」阮大鋮搖搖頭,苦笑道,「臣這樣臭名遠揚的閹黨,都小心翼翼地想和閹黨劃清界限,您說真閹黨到底有沒有啊?」
「呵呵。」朱慈烺笑著,不置可否。
阮大鋮又道:「官員走宦官的門路以求進用,當然是有的.在魏閹最得意的時候,表面上依附他的官員也有不少。不過這些官員是不是真閹黨卻大為存疑。」
「呵呵.」
阮大鋮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太子爺,嘆了口氣:「其實天啟年間大家都知道的,魏逆的背後其實是先帝,所謂的閹黨,說他們是帝黨也許更合適一些。不過他們這些人也難以稱為一黨,因為他們不過是為了當官,並沒有後繼之徒。
若非如此,先帝故去後,依附魏逆之官怎麼會那麼快就分崩離析了?這魏逆.不過是替先帝辦事的走狗罷了。
而這閹黨之名,不過是東林黨徒拿出來抹黑帝黨官員的惡名!」
他說的也是事實。朱慈烺遇到過許多「東林後繼」,就沒聽說過有「閹黨後繼」。哪怕在魏忠賢得勢的幾年中,所謂閹黨也都是官員,極少會有在籍讀書的舉人、秀才會以閹黨自居——搞不好一個都沒有!
也就是說「閹黨」根本沒有根基,也沒有徒眾。頂天就是一個抱團的官僚集團,完全沒有東林黨那樣的社會影響力。
如果不是皇帝給他們撐腰,一早就垮台了.
這也是為什麼朱慈烺從大沽口開始,就一步步要篡奪東林黨的領導權而不考慮去領導閹黨——因為根本沒有閹黨!也許有幾個垮台的官員被扣了閹黨的帽子,但他們根本沒有結成黨派,也沒什麼政治活動,都在家鄉吃老米。
所以他要篡黨奪權只能找東林,不能去篡閹黨。
朱慈烺笑著點點頭:「還是東林君子們高明啊.一個閹黨的惡名,就令人生畏了!
所以本宮也只能當個東林太子了!」
阮大鋮心說:東林再高也沒你高都快給你篡了,要是你大伯會這一手,何至於年紀輕輕就駕崩了?
「集之,」朱慈烺喚著阮大鋮的字號,「你想不想再一次列籍東林啊?」
阮大鋮當然想了.不過這事兒哪有那麼容易?他之前為東林黨人周延儒復相花了不少錢,希望能以此返回東林。可最終還是因為東林內部反對的人太多而落了空,所以周延儒也只能以提拔他的好友馬士英為報答。
朱慈烺知道阮大鋮的顧慮,便笑著說:「集之,我不是周延儒,我是有辦法牢牢掌握東林黨的!」
一個被太子牢牢掌握的東林黨?阮大鋮心說:要真這樣,東林黨就和閹黨沒什麼不同了
朱慈烺道:「集之,你知道東林黨最厲害的是什麼嗎?」
「臣魯鈍。」
朱慈烺瞧了他一眼,笑道:「是吹牛、造謠、污衊!吹噓他們自己是君子,又造謠說君父是昏君,還把不同政見之官扣污衊成閹黨.了不起啊!這些人深知道宣傳之真諦的,集之,你知道宣傳的真諦是什麼嗎?」
「臣不清楚.」
宣傳這個詞兒是近代才流行起來的,在之前雖有使用,但不是後來的那個意思。
朱慈烺笑道:「就是說自己是好人,說敵人是壞人!還要說到人人都相信而宣傳的手段是有許多種的,東林君子的集會只是其中之一。集之啊,你所擅長的戲曲,也是可以用作宣傳的!
要不你先幫本宮寫幾部揭發韃子惡行的戲曲,好讓東南百姓儘快認清韃子的真面目!等到大家都認清韃子是壞人了,自然也就知道你是好人了,到時候我就能大用你了。」
「這個.」阮大鋮想了想,點點頭,「臣可以去寫是寫韃子要挖孔聖人的墳嗎?」
「這只是其一,」朱慈烺道,「還要寫韃子圈占北直隸漢人的土地的故事,寫強占北京城百姓的房屋的故事,寫強迫北直隸的漢人百姓投充為奴,並驅離數十萬百姓,使之皆為餓殍的故事!
另外,還要寫韃子屠城殺人的故事,遼陽之屠、瀋陽之屠、遼東之屠、遼西之屠、錦州之屠、濟南之屠、三河之屠、昌平之屠.
對了,還要寫留在北京投靠韃子的文官如何屈辱,如何剃髮易服,如何投充為奴,如何將妻子女兒供給韃子將領兵丁淫辱的事情!
總之,一定要把韃子寫得比妖魔鬼怪還要壞,還要惡,還要無恥!
怎麼樣?集之啊,你會寫這些嗎?你能寫那麼多嗎?
喂!阮集之!你在想什麼呢?」
阮大鋮顯然被朱慈烺的描述給嚇壞了,發了一會兒呆,聽見朱慈烺大聲呼喚,才結結巴巴地問:「千,千歲爺,韃子真有那麼壞?」
「那當然了!韃子最壞了」朱慈烺道,「而且本宮一向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從來不會污衊別人的!再過幾日,韃子的使團到了南京,你就能知道他們有多壞了!」
「韃子的使團?」阮大鋮聽說過一點,「是那個孫之獬帶領的使團?」
「是啊!」朱慈烺點點頭,「他們很快就要來南京了!到時候你自己去問問,就知道韃子多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