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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5:01 作者: 一個點兩個點三個點
司望若無其事地打掃完地面,將玻璃碴子裝進結實的塑膠袋。
「我待會兒再幫忙找個保姆,至少留人家干到小年。」司望看著母親憂愁的眼睛說,「這兩天我就不回來住了,有別的事情。」
「你有本事就一輩子別回來!」父親低吼。
「本來就沒打算回來。」司望說,「而且我回來確實不是為了你。」
只不過讓你直接死了,會成為我的過錯,也會成為司宇司源的過錯。
至於別的事情,當然是他得見一見司宇。
後面也找司源問了情況,司源答應幫忙勸說,但結果並不理想。
司望只得自己想辦法,再拉上蘇白一塊,倆人商量出來個損招兒:假裝被父母趕出家門,上司宇家賣慘碰瓷。
唯一沒想到的是,假裝變成了事實,他真的被「趕出」了家門。
蘇白在出租屋的床上躺屍一天,第二天醒來強撐著喝了支抑制劑,便按照他原本去Z大查閱資料的時間起床出門。
喝過抑制劑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像是與世界隔了一層模糊的屏障,對外感知力大大減弱,好在還沒完全傻,能夠看清紅綠燈了再過馬路。
這樣的損招也只有他這種騙人慣犯才想得出來,只希望能夠順利在校園裡遇見江聽寒,不然他這一趟算是白出來了。
強撐著身體不適在校園裡跌跌撞撞,還好路上沒碰見什麼人,也還好今天天氣是合適的陰天,很能凸現出他的孤立無援。
蘇白回憶了老人經常待的地方,按照這樣的路線踱步兩圈,最後終於沒抗過藥效,跌坐在林蔭路旁的長椅上。
歇一會兒,千萬不要一昏不醒,那太丟人了。
蘇白用手撐著長椅,腦袋一點一點地釣著魚——老人再不來他可真的要先走了,這幕天席地昏倒也不是個事兒。
心裡的碎碎念漸漸消聲,蘇白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意識在消散。
完蛋!蘇白虛空地抓了兩下,最終眼前一黑地磕到長椅上。
不知昏迷了多久,肩膀推搡的力度讓他稍稍轉醒過來:「嗯?」
「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好孩子?」
是江聽寒。
蘇白陡然精神了,想起自己的計劃又瞬間虛弱:「可能是這兩天有些感冒,江老師,您能幫我個忙,把我送回我出租屋麼?」
老人面露為難,蘇白趁熱打鐵道:「離學校不遠的,不會耽誤您什麼事兒。」
「我倒不是推三阻四,只是覺得你要去醫院看看。」老人果然被唬住,關切說道。
去醫院看看就露餡了,蘇白忙說:「小病,不妨事兒,我回去泡點兒感冒沖劑就好。」
老人聞言,沉著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回去的路上蘇白可不敢昏厥,儘可能地讓遲鈍的大腦運轉起來,先不經意地談到自己的身世:「我打小無父無母,生病都是自己扛過去的,照理說應該更堅強些,沒想到今天還是……」
「人吃五穀雜糧的,哪個不生病?」老人打斷他。
蘇白聽出有戲,便愈發添油加醋:「是這個道理,不過總是自己顧著自己,太難過。難過了,就容易想起,我又沒爹沒媽,更難過了。」
裝可憐不好,但裝可憐有用,蘇白能感覺到老人扶著自己胳膊的手緊了緊。
「之前就聽你說過,你做的研究是為了找到你父母。」
「不。」蘇白坦然否認,並再次重複道,「是要研究他們為什麼不在我身邊。」
「江老師,不瞞您說,我從張教授那邊聽到一些您的經歷,認為您的經歷會對我的研究有很大幫助,斗膽想請您與我詳細聊聊。」
老人卻又沉默了,蘇白還想說什麼,但暈勁兒上來,只能半合了眼,緘默無語。
出租屋在三樓,一老一少沒花多少時間便到了地方,蘇白仗著自己身體不好,三言兩語將老人挽留:「您坐一會兒吧,我不多打擾您。」
「想來我們也認識小半個月了,可以算得上是忘年交,我還尋思著有空找您喝兩杯呢。」
「喝兩杯就不用了,我不喝酒。」老人聲音沙啞,「有煙麼?」
問出口時又覺懊惱:「算了,你還生著病……」
生著病的蘇白從抽屜里摸出一包尚未開封的軟中華。
他在戒菸,但總是會在身上帶一些煙,如果調查研究時有研究對象抽菸,還可以藉此拉近距離方便後續訪談。
尋思著老人喉嚨不算好,咬一咬牙還是把煙和打火機遞了過去。
老人點燃香菸,為避免火星燒到頭髮,他稍稍捋了捋,露出一半清瘦到脫相的臉龐。
太瘦了,入目都是眼眶下嶙峋的顴骨。
蘇白莫名覺得喉頭一哽咽,而後對上老人渾濁的視線。
「要能幫上你的忙,我可以講一講。」老人徐徐地呼出一口氣。
「謝謝。」蘇白忙不迭道。
「到時別嫌我太囉嗦了。」老人笑笑,被煙氣嗆到,猛烈地咳嗽起來。
蘇白趕忙起身倒水,遞過去時手是抖的:「您也注意身體。」
老人沒有接水杯,上下打量著蘇白:「你自己先注意你自己吧。」
「縱使父母不在,也得多愛惜自己一些。」
「您放心好了,我都不常生病。」蘇白咧嘴笑,眼眶發熱。